學達書庫 > 狄公案 > 柳園圖 | 上頁 下頁 | |
一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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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夜你差點兒象死魚一樣仰天翻起了肚子!藍白小姐,你告訴我,這麼三更半夜你怎的會掉進這河裡?」 「先告訴我,你又是如何會這三更半夜來到這裡?」藍白笑道。 「我是京兆衙署的軍官,每夜巡查崗戍都要經過這條運河和新月橋。今夜偏巧救了你。——我名叫馬榮,現在京營十六衛當個果毅都尉。」 「馬長官,多謝你搭救了奴家性命,這山嶽般大恩日後自當報答。奴家這就告辭了。」 馬榮慌忙攔住道:「藍白小姐,容下官正經動問一句,你是不是被何朋從柳園裡推下水的?」 「馬長官這話好逗人笑也!實與你說了吧,我是從柳園裡那樓閣上跳下河裡的!,「打這麼高的樓閣上跳下?」馬榮幾乎驚叫了起來。 藍白陶點點頭。輕輕歎了一聲,打開了話匣,聲調很低沉。 「馬長官既然搭救了奴家的性命,今夜之事也毋需相瞞。何朋這禽獸邀我今夜去他家,說是要告訴我家父的身世。家父——就是馬長官說的袁相公——早年曾在何府柳園裡當過侍僕。後來不知什麼緣故又離開了何府,四處流浪,賣藝為生。含辛茹苦,扶養吾姊妹長大成人。只是家父與何府的關係從不露個口兒。奴家好奇,適逢何朋之邀貿然便來柳園,卻落下那廝的陷阱。這衣冠禽獸竟動起了我的邪念、死死纏住奴家定要輕薄。 奴家自小也學得了點薄薄的武藝,怎奈這廝力大如牛,好不容易才掙脫出身子,一腳踢開樓閣的窗格,縱身跳下,墜跌到了這河裡。奴家雖也薄有水性,叵耐又被河裡的水草纏住了雙腿。正沒奈何處,遇了長官。說來也是奴家好造化也……」 說到此不由紫紅了臉面,知道說滑了口。 「天一亮小姐便上京兆衙門來告發這禽獸,我替你做個證人。公堂上定打得那畜生狗血淋漓,替小姐出口怨氣。」 「不!馬長官。他與家父有一段未了的公案,這事看來還須從容圖之,不可草率。 倘然有個差池,害了我爹參也。「 馬榮點點頭,說道:「我先將此事回衙稟報了狄老爺,讓狄老爺慢慢籌畫。我馬榮非要替小姐報了這仇不可!」 藍白深情地望了馬榮一眼,心裡很是感激。但她心中有事,不敢久呆。便跪倒在馬榮面前叩了一個頭,說道:「奴家再行禮了。馬長官,銜環結草,後會有期。」說著起身便要告辭。 馬榮猛想到什麼,忙說道:「藍白小姐,慢一步走,告知下官一聲貴宅何處。」 「舊城關帝廟後。離這裡不遠。我得趕快回家,我爹爹、妹妹要等急了。」 馬榮道:「三更半夜小姐獨個回去,恐不方便。近來有些身穿黑袍、頭戴黑帽兜的收屍隊常在夜間為非作歹,還是讓下官送小姐一程吧。」 藍白不好推卸,便兩個並肩而行。沒走過幾條街巷,便遠遠望見關帝廟黑黝黝的高甍飛簷,廟裡隱隱還有燭火閃亮: 皎潔的月光下馬榮見藍白俊俏的臉上泛漾著一層甜蜜的紅暈,兩顆水靈靈的烏珠閃爍著柔情脈脈的光輝。 馬榮終於大膽開口:「藍白小姐,幾時能約會你再細細聊聊。」 藍白回眸嫣然一笑:「明天中午,五福酒家。」 第十三章 東方微熹,天濛濛亮,狄公使起身盥梳。他走到庭院裡望瞭望天,黃雲低沉,大霧彌漫,一絲輕風都沒有。看來這天仍不會下雨,癘疫流行的京師又開始了悶熱乾燥、令人窒息的一天。 待役捧上新沏的碧螺春茶,狄公呷了一口,清馨爽脾,心中大喜。一盅下肚,頓覺淨盡煩燥,精神一新。他正待斟第二盅,喬泰進內衙稟報。 「四個收屍隊歹徒半夜闖入西城勝業坊一個剛死了丈夫的寡婦家中,污辱了寡婦和她的兩個女兒,被巡丁拿獲。我遵奉老爺之命,將四名罪犯押到火化廠,當了三百多名收屍隊的面將他們斬了首,並宣示了老爺意旨:但凡有乘危行劫、污辱婦女的嚴懲不貸。」 狄公點點頭。 馬榮、陶甘進了內衙。 馬榮興致勃勃地向狄公細稟了昨夜的奇遇。狄公聽罷,拍手稱是。說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何朋昨夜正是等候著珊瑚。馬榮,你細想來,這藍白小姐會不會故意耍弄花招,遮了實情?」 馬榮正色道:「老爺,這怎可能?再說,半夜三更難道藍白小姐跳到河裡去玩耍不成?早是遇見我搭救,不然這運河裡便平自添了個浮屍。」 狄公點頭說道:「藍白既然說袁玉堂與何朋有一段未了的公案,袁玉堂肯定能告訴我們許多有關何朋的事。她父女如今在哪裡居住?」 「藍白家在關帝廟後的小巷裡——她親口告訴我的。老爺,她還約定了中午在五福酒家見我。」 狄公說:「你們會面後將她與她父親袁玉堂一併帶來衙署見我。你現在便可以帶上幾名番役去柳園將何朋拘捕。」 馬榮退出內衙。 衙署錄事進來稟報。 「遵老爺吩咐,卑職查閱了長安坊司及掛脾開業各家行院、勾欄,並不曾見到珊瑚這個名字,各院行首都不知曉珊瑚這麼一個女子在煙花場中出沒。同時據報告,葉奎林半個月來不曾去過任何一家行院預約舞女歌妓。——多年來他一直是京師煙花場中最闊綽的客戶。故卑職認為老爺要找尋的這個珊瑚定是私娼無疑,她沒有向宮府註冊,依例要收容關押,不許再繼續招謠撞騙,腐敗風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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