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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對不起,席加特,這是我的疏忽——不過,我記得你早上向來不喝酒的。」教授走到架子前,拿出另一個杯子,用很奇怪的手勢倒進葡萄酒,然後放在亞乃遜面前,他也在其它的杯子裡斟滿酒。

  當教授正要回來原來位子上時,班斯驚訝地叫出聲來。他彎著腰,將身子往前挪,手按在桌邊,驚訝地注視對面壁爐上。

  「唉啊!我剛剛為什麼沒有注意到它呢——好棒啊!」

  這個舉止,非常令人出乎意外,我們都不約而同地朝著吸引班斯的地方看過去。

  「傑耶利尼的飾板!」班斯叫嚷著。「楓丹白露的妖精。具列遜說它在十七世紀戰時,已經被破壞了,但是我在巴黎羅浮宮,曾看過這——」

  馬卡姆突然滿臉通紅,羞憤不已。我雖然非常瞭解班斯個性特異,對珍貴的古董特別偏愛;但是坦白說,我實在無法為他這種行徑做解釋。真令人不敢相信在這種悲劇的場合中,班斯還有心情欣賞美術品。

  迪拉特教授皺著眉頭,看著班斯。

  「不管你是多麼愛好美術,在這個節骨眼談論它,恰當嗎?」教授嚴厲的批評他。

  班斯臉紅耳赤地垂下頭來。為了逃避大家的眼光,手指頭開始把玩玻璃杯的柄。

  班斯說:「你說的沒錯!我很抱歉。」

  教授大概也覺得自己講的太過分,為了掩飾尷尬,他解釋道:「那個飾板,不過是羅浮宮的複製品。」

  班斯為了掩飾尷尬,拿起杯子靠近唇邊。這一瞬間的氣氛令人坐立難安,大家都不自覺的隨著班斯拿起杯子。

  班斯瞥了一下桌上情景,突然站起來,走到窗邊,背對室內佇立不動。我實在無法理解他突然離席的舉動,我很驚異地注視班斯,幾乎就在同時,傳來玻璃杯摔破的聲音,桌角撞上我的腰眼。

  我立刻跳起來。只見對面椅子上的人突然失去控制地倒在桌上。一時之間,大家都不知所措。我們都被這個情景嚇呆了。馬卡姆眼睛直釘著桌上,就像雕塑像一樣一動也不動的。西斯瞠目驚視,一言不發地緊抓椅背。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亞乃遜的驚叫,喚醒大家的神智。

  馬卡姆立刻繞到桌邊,彎下腰來察看迪拉特教授的屍體。

  馬卡姆命令道:「亞乃遜,立刻去叫醫生來!」

  班斯從窗邊很沉重似的走回椅子上坐下。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已經來不及了。教授做氰化實驗時,早就準備要避免痛苦,早點死去——主教事件到此為止。」

  馬卡姆一臉茫然地望著班斯。

  「啊!我從帕第死後開始,就已經瞭解一大半的真相了。」

  班斯繼續說:「不過,直到昨晚,教授欲將罪狀推到亞乃遜身上時,我才完全確信。」

  「咦,你說什麼?」亞乃遜從電話邊折回。

  班斯點頭說:「是的,事情就是這樣。他要陷害你。一開始,他就選上你當犧牲者。教授暗示我們,你就是凶嫌。」

  亞乃遜似乎早就知道這件事的樣子,聽了一點也不驚異。

  「我知道教授討厭我。」亞乃遜說。「他非常嫉妒我與蓓兒之間的關係。加上他記憶慢慢衰退——其實早在幾個月前我就知道這些事。教授的新著全是我幫忙完成的。我在學術界愈出名,愈招致他憤恨。這些惡魔行為發生後,我曾懷疑是不是他做的。但是,我做夢也想不到他想把我送上斷頭臺。」

  班斯站起來走到亞乃遜旁邊,伸出手來。

  「危險已經結束了——我很抱歉先前對你的無禮。這是戰術問題。你知道嗎?我們沒有任何真憑實據。因此,我想讓對方自己低頭認輸。」

  亞乃遜憂鬱的笑著說:

  「你不用說抱歉。我知道你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我。我可以體會你對我冷言冷語,也是一種策略。我雖然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麼,但是,我只有竭盡全力照你的暗示去做。但願我表演的還不錯。」

  「喔!你演的相當逼真。」

  「是嗎?」亞乃遜似乎不能理會的皺著眉頭說:「教授既然已誤以為你懷疑的對象是我,為什麼要喝氰酸自殺呢?我實在不懂?」

  「這一點,恐怕永遠是團謎。」班斯說。「或許害怕小女孩對他有不利的證言。也可能是識破我的伎倆。甚至也可能是突然悔悟不該陷你於不義——就如教授自己所說的一樣,在最黑暗的時刻,誰都不知道在人的內心深處會引發什麼事。」

  亞乃遜一動也不動地用銳利的眼光注視著班斯。

  「啊!大概是吧!」不久,他開口說。「一切就這樣結束吧——不管怎麼說,謝謝你!」

  §第二十六章 西斯的質詢

  四月二十六日星期二下午四點

  馬卡姆、班斯和我三個人,一個小時後離開迪拉特家。當時,我以為主教事件就此完全落幕了。至少,跟社會有關的這一層面,總算結束了。不過,還殘留其它意外性的新事實,真是命運捉弄人。在某種意義上,唯有這項事實,是當天所發生的一切事實中,最駭人聽聞的。

  西斯用完午餐後,又在地方檢察單位和我們見面。我們需要就一些敏感性的、法律上的手續問題做一番討論。那天下午,班斯試著就全盤事件做個總結,同時解釋一些曖昧未明的地方。

  班斯開始說:「亞乃遜已經給我們暗示關於這些瘋狂犯罪的動機。教授知道自己在學術界的地位,將被後生晚輩所取代。同時他的精神和觀察力開始衰退。教授那本有關原子構造的新著,就是靠亞乃遜的幫忙才完成的。對這個養子,他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憎惡感,在教授的眼中,亞乃遜就如同自己所創造出來的東西,而現在竟成長得搶自己位子,破壞自己。這層同行相忌,再碰上原始性情感的嫉妒心,更令教授無法忍受。十年來,教授一直過著孤獨的單身生活,他將積鬱的感情寄託在蓓兒·迪拉特身上——那個女孩,成為教授每天生活的最大支柱——現在,他眼睜睜的看著亞乃遜即將從自己身邊奪走心肝寶貝。這一點更加深了教授的憎惡與憤恨。」

  馬卡姆說:「動機是不難瞭解,但是不足以說明他為什麼會犯罪。」

  「動機是感情鬱積的導火線。教授一直在尋求打擊亞乃遜的方法,後來總算讓他找到主教殺人的惡魔行徑。這些殺人事件是教授受壓抑情感的發洩處。符合教授強烈表現的心理需求。同時也回答教授本身如何除掉亞乃遜,讓蓓兒·迪拉特專屬￿自己的問題。」

  馬卡姆問:「不過教授只要殺掉亞乃遜,事情不就解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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