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越洋大追捕 | 上頁 下頁
五七


  「特雷莎沒騙我,」我說,「您這裡都是上等貨。可是……」

  我從舉到唇邊的咖啡杯邊沿觀察她的反應。妓院老闆娘虛情假意的笑容消失了。

  「這麼說,您認識特雷莎?」她近乎挑釁地發問。

  我謹慎地縮回話頭:

  「是這樣,……她曾邀請我到雅克梅勒的家裡去過兩三次。是一個朋友把我介紹給她的。一個科西嘉人……」

  妓院老闆娘似乎並不把特雷莎當一回事!可是,和所有娼妓一樣,她含糊其詞地回答道:

  「特雷莎高升了!她這會兒只接待特約的客人。我從她手裡買下這幢房子時,滿不是這麼回事!」

  她歎了一口粗氣。我打斷了她:

  「她對我說起過印度支那女人。這姑娘現在還在您這兒嗎?」

  妓院裡的皮亞夫像是被胡蜂螫了一下,猛地跳了起來。正巧,一群胡蜂正叮在桔子水杯子邊上。這是那個拉伯雷筆下的修士喝過的,他早已跟著幾乎一絲不掛的姑娘們走了。

  「韓米蘭?」

  老闆娘坐到我的桌邊,換了一種知己的口氣:

  「您知道她出了什麼事嗎?」她的眼睛閃出惡意的目光。

  「哦,我怎麼能知道呢……」

  「她搶了一家銀行!您猜有多少錢?20億,您想想看!所有的報紙都登了……」

  她向我湊過來。我從眼角裡望出去,見廳裡只剩下三個客人了。他們也許在等候那兩個姑娘重新下樓。

  「如果特雷莎也參與這件事,我是不會感到意外的,」她又悄悄添了一句。

  看來我總算沒白來此地。我不再發問了。妓院裡的皮亞夫上鉤了。應該讓她說下去。何況,她正想發洩一通呢。她接著說:

  「米蘭在金庫裡用手槍對準了經理!事後,那個可憐的傢伙一再聲明,他一直把鑰匙隨身放在口袋裡的。真是笑話!沒有鑰匙,米蘭怎麼進得去呢?現在,調查結果還沒出來,人家已經把經理除名了!科利馬爾分局長不喜歡別人諷刺他。可他們至今沒找到米蘭……」

  說到這個警察的名字時,她的目光發亮了。鴇母們總是很鍾情于警察分局長或警官們的。當然,這些人必須是保護她們的。

  我開始聯想起來:馬裡亞尼、馬耳他人、特雷莎、陳茉。現在,又出現了這個韓米蘭!聖多明各真是人才濟濟!我盡力思索著,把一連串名和姓對起號來。

  我已經獲悉,馬耳他人在和平旅館只留下一隻幾乎空的、毫無價值的箱子。剛到此地時,我就打電話瞭解過了。聖多明各的警察們正絞盡腦汁,努力搜捕銀行經理認出的那個叫米蘭的女人。不知為什麼,我立刻猜測馬耳他人也介入了這次搶劫。好像是出於巧合,他從旅館裡消失了。而我卻通過那次通話,發現他在雅克梅勒的特雷莎別墅。另外,我在馬裡亞尼船上發現的電影票,把我引向了特魯希略城的煙花巷。而更驚人的巧合在於:這家妓院曾經歸特雷莎·魯伊斯所有。

  魚叉在手,我又能追蹤鯨魚的下落了。

  「這個米蘭肯定有一個同夥。她怎麼可能單槍匹馬去搶劫呢?」

  妓院老闆娘聳聳肩:

  「警察局一直沒有找到他。可能是她的一個客人。黑頭發,戴眼鏡,矮老頭模樣,就這麼點線索。當他威脅押款員時,口音像是英國人而不像是西班牙人。至今車和錢都沒找到。」

  巧合太多了。毫無疑問,馬耳他人是到首都聖多明各來突然襲擊的。我已經急不可耐了。必須審問馬裡亞尼,弄清一個事實:在龐蒂亞克車停在別墅後而人卻不在雅克梅勒的那段時間裡,他到哪裡去了,和誰在一起。馬裡亞尼或者特雷莎·魯伊斯……他們肯定知道,馬耳他人和那個越來越使我吃驚的米蘭躲在什麼地方。

  所有的警察都承認,機遇在他們的工作中起著決定性的作用。他們常常會連續幾個星期、幾個月乃至幾年陷入困境。他們整天焦頭爛額,忙忙碌碌,疲於無用的偵查,但卻毫無進展。他們愁眉苦臉,心煩意亂,如入五里霧中。突然,天空一下子晴朗起來,那些原先互不關聯的情況串聯起來,集中到一點,居然吻合了。我現在就是這樣。一個意想不到的因素使我確信:馬耳他人肯定在聖多明各。

  「請原諒,」妓院裡的皮亞夫站起身來,「我得去看看姑娘們了。您看中哪一個了?」

  「陳茉,我和您談起的就是她。其他人我不感興趣。我想,陳茉一定是相當成熟的!」

  鴇母驚訝地望著我:

  「啊,陳茉?這我倒是沒想到。她現在在博愛街的家裡自己接客……您認為她成熟嗎?當時我不得不打發她回家去……她什麼都肯幹。不過,在健康方面,我可不敢保險!」

  回到梅拉街上時,我真想跳舞助興。已經是午夜了。奧薩馬河邊的要塞主城堡還亮著燈。我不知道博愛街在哪裡。不過,在我身邊停下來的馬車夫一定會知道的。

  馬車夫給了我一個肯定的回答。於是,我像個真正的遊客那樣,坐到馬車的破漆布座位上。

  不過,我是個目標明確的遊客。這一回,我的計劃再也不變了。我只有提溜著馬耳他人的腦袋才回巴黎去!

  35

  在太子港時,我憂心如焚。在特魯希略城時,我有幸觀賞女人的大腿。現在,我又去追逐一個黃種女人!馬車夫不想在「2月27日」大街左面迷宮般的小巷裡折斷他那匹牝馬的腿。他在杜阿爾特大街角上把我請下車,讓我獨自一人繼續探險:

  「這裡死過很多人。強盜很多。」

  言外之意,我這是存心去虎穴狼窩玩命。

  我提心吊膽地邁進第一條街。一塊支離破碎的牌子插在垃圾堆裡:巴爾韋德街。掛在矮平房之間的衣物在垃圾堆上晃蕩。對比之下,薩爾坦的馬路簡直就是巴黎最寬的福煦大街了!陳茉呆的地方實在不怎麼樣!

  從巴爾韋德街向左拐,來到一條也叫巴爾韋德的橫馬路。我困惑地望著陳舊破敗的街面房屋。往前還是往後?往左還是往右?……就往左走吧。嗨,走對了。我拐到了博愛街。好一條賣淫婦的路名!我倒要去看看,陳茉是否還保持著亞洲妓女的特有傳統。至少她會讓男人們滿意吧?在這個三教九流麇集的島上,男人們絕少不了各種滋味的女人。可我這個歐洲人,對島上如此紛繁的社會層次,簡直有點不知所措了。

  「陳茉為君按摩——請上四樓。」

  廣告牌用兩隻生銹的羊眼螺釘固定著,掛在一塊橢圓形一紙板上方。紙板上貼著吉他手德裡科·卡塞雷斯的畫像。

  我按響了門鈴。有人打開了一扇小窗,伸出手來喊道:

  「先生,上四樓,往右走!」

  我知道,牌子上寫著的嘛。插銷響了一下。門開了。巴爾韋德街上的房子裡好像都沒有樓梯燈定時開關。我只好摸黑上樓。我蹭著鞋底,一步一步登上陳舊、潮濕、滑濘的臺階。直到三樓,總能聞到一股淡而無味的酒氣。我順著音樂走去:那位吉他手正在賣力地彈著曲子。

  我又攀上閃爍著淡紫色燈光的四樓平臺。大門敞開著。

  陳茉正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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