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越洋大追捕 | 上頁 下頁
二九


  「這個克羅絮太太是誰?」

  「七號的女門房。她還看見過那浪蕩女人從敦刻爾克街出來。她是去保險公司領補助金的……您知道,就憑這點錢,我們看門人……」

  看來得讓她把心裡的怨恨都倒出來,才能回到原先的話題上。此時,我的腦際浮現出敦刻爾克街的地形。這條街一直到羅什舒瓦爾大街為止,充其量也只有九十五個門牌號碼。傷病保險金保管處在乙69號。這我是知道的。我常去那裡翻看投保人的檔案。從烈士街走過去,克羅絮太太只要沿特律代納大道上的雅克一德庫爾中學一直去,就能走到敦刻爾克街81號。這段路上沒有幾幢房子。她這一說,倒是精確地指明了方位。

  「哦,我想起來了,」我以一個知道底細的警察口吻說道,「有人告訴我,他就住在那裡,現在變得正經了。還有一件事……最近,沒有人來找過他嗎?」

  「根本沒有……」

  我只覺得一陣高興。我看了看手錶。

  「我該走了,」我說,「我還沒去買東西呢。我很快就會再來看您的。再見了,老鄉!」

  我給她留下了希望,但自己卻很著急,甚至焦躁不安起來。這情緒隨著走近敦刻爾克街而愈加強烈。毫無疑問了。我按照克羅絮太太的路線從烈士街出發。她只能在81號到65號的這段路上,從這邊或那邊看見矮子。在最壞的情況下,要是她眼力還行的話,可能在面向北站方向的60號位置看見他。

  深夜十一點左右,矮子的標緻牌轎車穿過埃克斯橋拱洞,駛進了馬賽。他從舊港和大麻田路來到羅馬路,又沿普拉多大道向圓形廣場方向駛去。車沒有開向左面的米什萊大街,而是從普拉多大道直駛跳板街那條死胡同。在強光燈的照射下,德拉加爾德聖母院的輪廓輝映如畫。街上很荒涼。馬賽尚未恢復往常的喧囂。

  「在這停下,」當一條土堤出現在厚牆圍繞的公館前時,約瑟夫向矮子發出了命令,「你就在市場入口前溜達,在那兒等我。我過一小時回來。」

  矮子把車子向後折回去了。車燈的燈光一消失,約瑟夫·馬裡亞尼又走了回來。他看到,標緻牌轎車的刹車燈在海濱的圓形廣場上亮著。於是,他離開跳板街,沿著普拉多大道一直走去,穿過吉隆德街,在突尼斯大街的街頭停了一會。這裡的荒涼景象使他安下心來。他走到攀生著青葡萄藤的舊牆前,按響了小屋鐵門的電鈴。一個越南僕人出來開了門。他那輕盈的腳步踩在白礫石小路上,發出了沙沙的磨擦聲。他認出了約瑟夫。帶著阿諛的笑容迎接他。

  「律師正等著您……」

  僕人重新鎖上了鐵柵門。

  在一排紫杉後面。現出了名律師華麗住宅的白灰泥牆。燈火通明的大客廳像個畫廊,擺滿了律師收藏的名畫。卡洛蒂律師是個古畫鑒賞家。約瑟夫不禁思忖著,律師得掙多少酬金,才能換來這一切啊……而為了向律師付出暗中開價的、大部分要付現錢的酬金,不知經歷了多少次持械搶劫、被捕和分贓會議!

  卡洛蒂律師穿著石榴紅天鵝絨便袍,很像他與之經常往來的人們。他既像法官又像流氓。律師指著一張褐色皮椅子,示意約瑟夫坐下。酒吧老闆帶著愜意的喘息,坐進安樂椅裡。

  「很高興見到你,約瑟夫,一路上還好吧?」

  「累壞了。我坐了一天的車。路上車太多了!」

  律師聳了聳肩。他戲劇性地伸出雙手,手軟軟地伸向椅子右面,從小冰箱裡取出一瓶香檳酒,打開瓶塞。約瑟夫假作欣賞的目光停留在一張畢加索的畫上。他最中意的是旁邊那幅雷諾阿的少女像。那姑娘的豐腴肉體真令人垂涎……

  「為什麼不坐飛機來?」卡洛蒂問道。看到約瑟夫裝腔作勢的滑稽表情,他不由得微笑起來。

  「我有司機。矮子,您認識嗎?」

  「哦,是矮子!他的車……」

  「什麼,他的車?」

  「你知道他的車來路乾淨嗎?因為他……」

  「媽的,」約瑟夫心想,「這倒是真的!卡洛蒂問得有道理!」

  約瑟夫把外出的事全交給矮子了。他根本就沒想到有什麼問題。卡洛蒂觸及到敏感點了。要是車子不成問題,矮子和他就去東南部避風頭。在那裡什麼也不用擔心。可要是標緻車是偷來的呢?

  約瑟夫排除了這種可能性。但願矮子別幹這種事!出去時再問問他。大不了坐火車回去。他害怕坐飛機,最近空難事故太多了。他用食指尖抹了抹溢出酒杯的泡沫,將冰冷的酒珠優雅地抹在耳後。

  「這樣會帶來好運氣!」他說。

  他把杯子舉到額頭乾杯,猛喝了幾口。

  「多米尼克想知道,是哪個混蛋在他越獄後把匿名信放進牢房的。」他說,「據他看來,只有托利才會把贓栽到他頭上。他肯定買通了看守……」

  「我有個看法,」卡洛蒂近視鏡片後的目光閃動著。「是博尼法喬的呂西安·皮納紮。他兄弟娶了吉諾·托利的侄女。他住在馬賽對面的聖安托瓦納公寓裡……只消坐兩個鐘頭有軌電車就到了!你想想,這裡有什麼巧合因素……這個呂西安是個窮光蛋,所以只好在離博邁特不遠的松德路租了兩居室套房。可他卻在『法蘭西夫人』家具行買來了成套高級家具,用的全是現金。結論不是很明白嗎?」

  卡洛蒂律師注意地看看約瑟夫。他微笑著露出了三顆金牙:

  「應該把這些告訴多米尼克。他會同意我的看法的。你再告訴他,費魯齊和托利的信一文不值。費魯齊已經死了。托利完全可以聲明這字條是在脅迫下寫的。何況,他也不至於那麼蠢,會承認是自己派人幹掉煤炭商的。他的債據不足為憑。因為不是在他那裡找到的。他可以一口咬定是費魯齊瞞著他幹的。」

  「他向我們作的口供也沒有用?」

  「毫無用處。」

  約瑟夫呆若木雞。他的腦子裡已經亂成一團。卡洛蒂很欣賞他的沉默。他又加滿了酒杯。這香檳使他快活,卻讓「科西嘉」酒吧老闆消沉……卡洛蒂律師不愧是個生意人。他及時地提到了錢的問題:

  「我想起來了,馬耳他人答應要給我一筆訴訟費。我為他花了不少錢。他本該在找到煤炭商後給我送來的……」

  約瑟夫幾乎是機械地從口袋裡掏出一疊鈔票,亂七八糟地扔到餐具桌上:

  「我先替他付給您。得到了煤炭商的錢,他還會重新富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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