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越洋大追捕 | 上頁 下頁
一七


  警察到「禮拜堂」來幹什麼?原則上,他從不在此接待他們。通常,他把一疊鈔票悄悄塞進每月用於買得太平的信封裡,在去布洛涅森林某條小街秘密赴約途中,搖下車窗玻璃,把錢扔出去。每次路線從不重複。隨後,吉諾開著車緩緩離去。他很樂意從後視鏡裡看到:那些代表秩序的夥計們在附近灌木叢裡行著「屈膝禮」,當找到錢時個個喜出望外。可今天並不是付錢的日子呀……為什麼他們今晚又來了呢?

  「什麼客人,阿波隆?是風化警察嗎?」

  英俊夥計左右搖晃著他那張希臘人的臉。

  「不是,先生。是約瑟夫和另一個人,一個金髮青年。是個漂亮的小夥子。」

  「他們是乘電梯上去的嗎?」

  「從您的暗梯上去的,先生。他們已經在您的辦公室裡了。」

  吉諾不喜歡這種安排。他同意約瑟夫不花錢一飽眼福,條件是為他幹點小事。阿波隆常領他去觀淫癖專用的壁龕或是地下放映室。他在那裡一呆就是幾個小時。約瑟夫從不放過任何一個不曾見過的猖褻場景。

  吉諾思忖著自己還幹過些什麼蠢事。值得注意的是,他為什麼要帶一個證人來?看來是要自己解釋一下煤炭商的死。矮子一定告訴他了。圖森本該當場把這傢伙幹掉的。吉諾猜測起那金髮青年是誰。想必是約瑟夫的侄子。這傻大個,每年夏天都在卡傑斯外的大海裡游泳。一到冬天,他就去勾引有錢的中年婦女。都是些最使人厭煩的愛虛榮、趨時髦的女人。不過她們的銀行存款倒是十分可觀的。這個花花公子在其生活中的唯一遺憾是:他是個斜白眼。因此他不得不終日戴著墨鏡。

  「你有沒有看見金髮青年戴著眼鏡?」

  「那副鏡片黑得連眼睛都看不見。」

  好吧。這不奇怪。既然是這樣,要是滿身散發著奶酪味的前尼奧羅牧羊人想聽到我的解釋,他會如願以償的。很簡單:煤炭商只有放棄求助於警察的企圖,才能收回我吉諾欠他的5000萬法郎……就是這麼回事!約瑟夫這個混蛋是不會接受這種解決方式的。只要再添上一句:湊巧出現在那裡的姑娘是個必須滅口的危險證人!要是馬耳他人被栽上殺人的罪名,這絕不是我吉諾的過錯。誰能想到,那姑娘是他的情婦呢?

  不過,約瑟夫並不只是一個淫棍,他也是個一毛不拔的頭號吝嗇鬼……說到底,事情已經如此了!至於馬耳他人,他會想方設法對付的。他既有錢又交遊廣闊,肯定可以找到證明他不在現場的證據。他的情婦?咳,失掉一個,找回十個。像他這樣有誘惑力的人,只怕挑都來不及呢。

  吉諾雖已頭髮花白、年過50,卻能以驚人的敏捷爬上四層樓。他推開辦公室的軟墊門,用腳關上了門。他的肌肉突然收緊了。顯然,發生了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約瑟夫靠窗站著。他那通常是褐色的臉蠟黃蠟黃。長著一頭濃發的腦袋上,可笑地扣著一頂小帽子。插在細條紋深色西裝裡的手像死屍二樣慘無血色。吉諾迅速掃視了一下站在他身邊的大個子金髮青年。他不是約瑟夫的侄子。

  這是馬耳他人。坎布齊亞以危險的沉默著稱。他的右手一直沒有離開海藍色的上裝口袋。吉諾嚇得全身冰涼,呆若木雞般地站在房間中央。

  「禮拜堂」的主人甚至連假作鎮靜都辦不到。他好不容易才用下巴指了指兩張椅子,請可怕的來客就座。其實,他唯一的機會就是走到寫字臺前,打開右邊抽屜,取出那支貝雷塔手搶先發制人……

  然後,他可以很輕鬆地以正當防衛的理由為自己辯護。他已經預見到了報上的標題:「博邁特監獄逃犯、大名鼎鼎的馬耳他人、蒙莫朗西大街槍殺兩人的兇手,企圖敲詐『夜巴黎』之王。」當然,他不會因為替社會除掉危險分子馬耳他人而獲得勳章。不過這也已經足夠了……

  不錯,只有手裡拿到那把貝雷塔手槍才能有救啊!必須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利用他們最小的疏忽。吉諾在瞬間調整了自己的策略。他要佯裝一無所知。反正,他沒有再見到過尼斯人。

  「你猜想我們為什麼來這兒?』喲瑟夫說,「你不至於跟我們瞎扯你根本不知道吧?」

  吉諾搖了搖頭,反駁說:

  「請你解釋一下。別這麼哭喪著臉,像死了人似的。」

  約瑟夫一下子不知所措,朝馬耳他人望了一眼。

  「好吧,」他重新開了腔,「我們知道是誰殺了煤炭商。」

  吉諾一下子恢復了自信。他牽動嘴角笑了笑,同時聳了聳肩膀。

  「你不至於認為是我殺的吧?」

  「不,是尼斯人幹的。」

  吉諾假笑起來:

  「圖森?這倒是讓我大吃一驚!那天晚上,他去闖竊一家戶頭了。你的司機也在呀!」

  他朝一動不動的坎布齊亞望了一眼。

  「不錯!」約瑟夫說,「你那戶頭就是煤炭商!圖森把保爾和馬耳他人的女友一起幹掉了!」

  吉諾裝出驚愕的樣子,跌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裡,搖晃著雙臂。他的雙手悄悄地湊近了抽屜。他想用膝蓋蹭開抽屜,然後抓住那把貝雷塔槍。放在桌角上的香煙盒會擋住手的動作。

  「相信我,約瑟夫!」他辯解起來,「圖森從未對我提起過要對煤炭商下毒手!雖然就個人而言,我根本就瞧不起保爾!」

  膝蓋無聲無息地把抽屜蹭開了一點。差不多成功一半了。忽然,他驚慌起來:手槍有沒有上子彈?那天早上,出於好玩,他把子彈卸下來,又裝進去。他退出子彈,又插上彈夾,好玩地放起空槍……可是,究竟有沒有把一顆子彈重新裝進去呢?自己的生命就維繫在這個細節上了。

  使他不安的是,馬耳他人那雙看不見的眼睛似乎追蹤著自己的思路。他會採取行動嗎?只見他從衣袋裡拔出戴著手套的手,摘下眼鏡,裝進上衣口袋裡。他朝辦公桌走來,藍眼睛中流露的殘忍目光令吉諾恐懼萬狀。這目光迫使他孤注一擲。他迅速把手伸進抽屜裡:貝雷塔不見了。

  汗珠從腦門上滲出來。可別是幻覺吧?

  「你的槍在我這兒呢。」馬耳他人開了口,「圖森什麼都招了。你想不還錢就收回債據。說到債,你可沒白借。可是吉諾,欠債就該知道還債!」

  「禮拜堂」老闆極力保持鎮靜。要不惜一切爭取時間。爭取時間!只有一個奇跡還能救他的命。

  「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意思,」他的聲音都失真了。

  馬耳他人從口袋裡掏出那把柯爾特式手槍,平舉起來。

  「拿一張紙來,」他命令道,「給我們寫一個字條。」

  他用槍筒頂住吉諾的太陽穴。

  「別這麼抖個不停!寫:『署名者吉諾·托利,家住納伊區莫裡斯一巴萊斯大街232號,證明多米尼克·坎布齊亞被誤認為在蒙莫朗西大街22號殺死兩個人……』別發抖了!寫清楚點!接著寫!」

  馬耳他人始終用槍口頂著吉諾的腦門。他俯下身去,看著托利逐字聽寫:

  「『兇手是我的朋友圖森·費魯齊……』」

  「他不是我的朋友……」

  「照寫!『我雇用了費魯齊,要他從格拉尼烏茨那裡拿回一張5000萬法郎的借據』。就這樣。行了。簽名!在信封上寫上:『法院檢察官先生啟』。行了。」

  吉諾塌了下來,他自知死期到了。約瑟夫呆呆地注視著馬耳他人扣著扳機的手指。他等待著。

  馬耳他人沒有開槍。

  他把手槍放進左口袋,把信封放進了右口袋裡。

  「我們走!」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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