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一千與千萬 | 上頁 下頁
二八


  兩國的警察當局都擔心會鬧出國際醜聞。我們很快知道,貝格爾和受傷的司機同我們一樣,被要求永遠保持沉默,那位維也納警官和他手下的人也進行了類似的宣誓,其實大家心裡都十分清楚,除了保持沉默是沒有其他選擇的。這個陰謀的首惡已經得到應有的下場,而且由於在一段時間之內(也許永遠),男爵夫人還不會恢復。帝國政府和德國皇帝無疑會認為目前狀況下暫不公開他們的政治陰謀和政治勾結是明智的。我後來瞭解到,並不是帝國皇帝本人,而是他的詭計多端的侄子弗蘭茨·斐迪南德大公,與馮·施利芬伯爵、馮·萊恩斯多夫男爵以及駐柏林的大使館串通一氣,組成一個陰謀集團。這位大公後來以十分奇特的方式獲得了這批可怕的軍火,過了許多年,當大公在薩拉熱窩被暗殺之後,德國把它們全部贈送給奧地利,隨後發生的那場戰爭使得德國皇帝下了台。在本世紀初那些黑暗的年月裡,我時常想起弗洛伊德根據那只殘廢的胳膊為此人畫的內心肖像。

  在收拾行裝的時候,福爾摩斯和我曾經討論過是否可以破壞與兩國警方所簽訂的協議,把他們的醜行公諸於世。

  然而我們決定保持沉默。我們還拿不准這種揭露會造成什麼結果——我們兩人在政治上都不夠精明——而且揭露事實真相勢必要牽連弗洛伊德醫生。

  「我現在告訴你我需要什麼,」弗洛伊德終於說道,一面放下手裡的雪茄,目不轉睛地盯著福爾摩斯。「我想再給你施一回催眠術。」

  我萬萬沒料到他竟提出這麼個要求。福爾摩斯也同樣感到吃驚,他眨眨眼睛,咳嗽了幾聲。

  「你想給我催眠?為什麼?」

  弗洛伊德聳聳肩膀,繼續保持著平靜的微笑。

  「你剛才提到人類的狀況,」他說。「我必須坦率地說,那正是我最感興趣的問題。有這樣一種說法:瞭解人類首先要瞭解個人。我想你會允許我再一次窺探你的心靈吧。」

  福爾摩斯思忖了片刻。

  「很好。願意為你效勞。」

  現在給他施催眠術比當初要容易得多,不到三分鐘,福爾摩斯已經坐在那兒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地等待醫生的指令。

  「我準備問你一些問題,」他用低緩輕柔的聲調說,「你要作出回答。結束之後,我會拍拍手掌把你喚醒的。等你醒來,睡眠時發生的一切你都會忘記。你明白嗎?」

  「完全明白。」

  「很好。」他停頓一下。「你第一次使用可卡因是在什麼時候?」

  「二十歲。」

  「在什麼地方?」

  「大學裡。」

  「為什麼?」

  沒有回答。

  「為什麼?」

  「因為我感到苦惱。」

  「你為什麼要成為一名偵探?」

  「懲罰邪惡,主持公道。」

  「你經歷過不公道的事嗎?」

  沒有回答。

  「你經歷過嗎?」弗洛伊德又問,舔舔嘴唇,瞥了我一眼。

  「是的,經歷過。」

  我坐在椅子上聚精會神地傾聽這番對話,把雙手支在膝蓋上,身體前傾,生怕漏掉一個字。

  「你親身經歷過邪惡的事嗎?」

  「是的。」

  「什麼樣的邪惡?」

  「我的母親欺騙了我的父親。」

  「她有情人?」

  「是的。」

  「那麼不公道的又是什麼?」

  「我的父親殺死了她。」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驚愕地直起身,向四下裡望望,和我一樣茫然不知所措。這時我已經不知不覺站起來,驚呆了,不過眼睛和耳朵仍有感覺。弗洛伊德恢復得比我快,重又俯身對著催眠者。

  「你的父親謀殺了你的母親?」

  「是的。」我聽出他在竭力抑制哭泣,我感到心被撕裂了。

  「還有她的情人?」弗洛伊德追問道,他自己的眼睛似乎也濕潤了。

  「是的。」

  弗洛伊德頓了頓,使自己鎮定下來。

  「誰是——」

  「大夫!」我打斷他的話,他抬頭看著我。

  「怎麼回事?」

  「不要——不要讓他說出那人的姓名,我懇求你。那對任何人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弗洛伊德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謝謝。」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