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一千與千萬 | 上頁 下頁
二五


  我們的的確確在加煤!弗洛伊德和我拼命把煤一鏟接一鏟拋進爐膛。火車駛到新倫溪的時候,我再也堅持不住了,只好讓福爾摩斯接替我。我接過他遞來的左輪槍,坐在地上,後背靠住鐵門,小心地撫摩著疼痛的腿,把槍放在近旁。這時我真正感到寒冷了,開始打寒戰。福爾摩斯提著空鏟子在鍋爐前轉過身,望了我一眼,脫下斗篷扔給了我,我感激地眨眨眼睛。弗洛伊德很快也累垮了,福爾摩斯覺察到他已筋疲力盡,於是命令他停下。弗洛伊德拒絕交出鏟子,一個勁地說自己還行,可是福爾摩斯不答應,最後醫生讓步了,把鏟子交給了站長,站長接過去幹起來。司機一會兒看看壓力錶,一會兒看看調速器,一會兒望望前面的路軌,他那焦慮不安的表情顯示出他在擔心機車行駛的狀況。有一回他看過儀錶後轉身叫鏟煤的人放慢些。「再不放慢就要爆炸了!」他壓過噪聲警告說。「不會的!」站長憤憤地反駁,「別理他,福爾摩斯先生。我開這些機車的時候他還躺在搖籃裡。爆炸!哪兒的話!」說著,他把滿滿一鏟煤拋進爐膛,「誰叫這機車是馮·萊恩斯多夫造的,有誰聽說過馮·菜恩斯多夫的鍋爐會爆炸,有嗎?哈!別理睬他,福爾摩斯先生。」

  「等一等,」福爾摩斯突然說。「你剛才是不是說這機車是馮·萊恩斯多夫男爵的公司製造的?」

  「對,先生。沒錯!怎麼啦,福爾摩斯先生?」

  「可笑,我的朋友,太可笑了。來,接著幹吧!」

  我們就這樣轟隆轟隆地在黑暗中繼續前進,站長告訴我們,男爵的火車有三節車廂,而我們的只有一節車廂,他的機車也不如我們的機車馬力大。他的話頓時使我們精神振作起來。

  「有件事必須決定一下,」當我們駛過邁爾克之後,站長壓過機車的隆隆聲喊道。「你們是不是想從林茨走?」

  「還有別的路嗎?」福爾摩斯湊近站長的耳朵問。

  「如果走林茨的話,到薩爾茨堡的路程比較短,不過,往南走的路軌可能也差一些。」

  「但是還可以用吧?」

  站長把頭轉向司機,司機聳了聳肩膀,點點頭。福爾摩斯用探詢的目光望望弗洛伊德醫生和我。

  「你怎麼知道男爵要經過薩爾茨堡?」弗洛伊德問。「也許他走布勞瑙呢。」

  「決不會,我可以擔保,」站長答道。「在安排專車的時候路線已經確定,並用電報通知沿線各處扳好道岔。男爵的路線是我親自安排的。」

  「這太幸運了,」福爾摩斯說。「那麼你的意見呢?」

  站長沉思片刻,「走南邊。」

  「很好。」

  就這樣,我們開始幹起來,這時我發現剩下的煤已經不多了,於是撮了一鏟煤來到司機室。我把這個情況告訴福爾摩斯,「還剩下多少?」他問站長。站長走進煤水車看了一下,「能開到施泰爾就很不錯了。」

  福爾摩斯又點點頭,站起身來,然後抓住煤水車邊上的鐵欄杆,沿外側向後面拖著的車廂移動。火車飛一般地奔馳著,斗篷他剛才已經重新披上,這時被風吹得象帆一樣鼓起來。他的身影在我面前消失好一會兒之後,我心裡還為他捏一把汗。我正要把自己的擔憂告訴弗洛伊德,卻見福爾摩斯從煤水車的尾部爬進來,把一大堆從車廂裡搞來的窗簾和其他易燃物扔在腳下。

  「燒這個,」他吩咐道。「我再去弄些來。」說著,又爬出煤水車。

  這裡不詳細描述一番我們是如何拆掉那節不幸的車廂,並一點一點燒掉它——一把椅子又一把椅子,一副窗框又一副窗框,一扇門又一扇門——只消交代一點就夠了:我們全體都在忙這件事,除了司機。

  當我們發瘋一般衝破黑夜的時候,車廂一點一點在消失,我們的速度絲毫沒有減慢。桔紅色的晨曦劃破夜空,映紅遠方的路軌,這時我們在巴特伊舍爾扳完最後幾個道岔。車站上的人驚疑地望著,火車繼續飛奔。福爾摩斯站在車廂的頂上,用司機室裡找到的什麼工具拆掉車廂的頂子,把它們一塊一塊扔進車廂。弗洛伊德醫生把它們收攏,搬到煤水車,站長再把它們送進爐膛。

  薩爾茨堡市已經在望,我把砍碎的窗框丟進爐膛,這時忽聽司機和站長喊叫起來,我們急忙向外張望。

  奇跡,真是奇跡!前面不到三英里,一列火車正在朝西南方向行駛,一節機車,一節煤水車,後面拖著三節車廂。

  「他們就在那兒!」福爾摩斯滿意地喊道,兩眼閃閃發亮。「貝格爾,你真是個天才!」他將吃驚的站長緊緊擁抱住,然後鬆開手,下去扳動最後一個道岔,以尾隨男爵的專車。

  「現在,我們必須竭盡全力,」福爾摩斯大聲命令道。「不用擔心道岔了。它們已經全部為男爵的車安排好了,但是必須在他們到達國境線薩爾察赫河之前追上他們。」

  我們早已經累得筋疲力盡,每個人都已疲憊不堪。可是現在,一見到獵物,我們立刻振奮起來,按照福爾摩斯的吩咐發瘋一般忙開了,把曾經神氣十足的一節車廂的那些零碎七手八腳扔進爐膛,爐火燒得比先前更高更紅。我們又一次接近男爵的火車,福爾摩斯揮動左輪槍招呼他們。其實這沒有必要,他們已經看見我們了。兩個腦袋探出司機室,向我們這裡張望,過了一會兒,男爵的機車開始加速。

  在一陣令人眩暈的飛馳中,薩爾茨堡從眼前閃過。我發現——男爵的火車正以遠遠超過車站規則允許的速度奔馳,而我們的火車緊緊跟在後面。這景象顯然會引起旁觀者極大的恐慌和驚駭。我隱約聽到幾聲汽笛(其中一聲是我們的貝格爾拉響的)和人們的尖叫。

  一旦過了車站,要不了多一會兒男爵的火車就會到達薩爾察赫河,然後進入巴伐利亞。現在天已大亮,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我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拆卸車廂。

  「他們把柵欄門關上了!」弗洛伊德喊道,用於指著前面的邊界,男爵的專車剛剛開過去。

  「撞,」歇洛克·福爾摩斯命令道,我們照辦了,木頭碎片飛向四面八方。

  到了巴伐利亞,我們的機車顯示出威力,越來越接近前面逃竄的專車。這時前面車上有人在向我們揮拳頭,又過一會兒,傳來一陣槍聲。

  「趴下!」福爾摩斯命令。我們全趴在司機室的地上——司機肩膀中了一粒子彈。他轉了個圈,象個拉線木偶似的倒下了。福爾摩斯揮手要我過去,然後他和弗洛伊德又去搞燃料。我們的機車開始在顫抖,仿佛痙攣一般。弗洛伊德和福爾摩斯搬來最後一堆燃料,把它們扔進火裡,然後告訴我車廂裡可燃的東西一點也沒有了。最後的關頭到了,一旦火勢減弱,這場追逐就算完了。

  「甩掉車廂,」站長建議道,「這可以提高速度。」

  福爾摩斯點點頭,叫我跟著他,讓弗洛伊德照顧司機。我們爬過空蕩蕩的煤水車,低頭察看連接車廂的鉤子,地面在我們身下飛速閃過。福爾摩斯騎在巨大的鐵鉤上,我趴下,用手臂緊緊抱住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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