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一千與千萬 | 上頁 下頁
一七


  他對我們宣佈他的查閱結果:「卡·赫爾穆特·沃爾夫岡·馮·萊恩斯多夫男爵是弗蘭茨·約瑟夫皇帝的遠房兄弟。他本人是巴伐利亞人,不是奧地利人,大部分財產集中在德國的魯爾河谷——全是些製造軍人的工廠。

  「這位男爵曾經是維也納社交界的頂樑柱——不過很少露面。他非常喜愛戲劇。他結過兩次婚,第一次娶的是哈布斯堡皇室的一位公主,她在大約二十年前去世了,給他留下唯一的一個兒子。

  「年輕的曼弗雷德·戈特弗裡德·卡爾·沃爾夫岡·馮·萊恩斯多夫在名聲上比他已故的父親要差一些。他揮金如土,債臺高築,品格——尤其在男女關係方面一公認是極差的。」

  「那麼第二次結婚呢?」福爾摩斯打斷他的話。

  弗洛伊德歎了口氣:「那是他去世前兩個月的事。他到美國旅行,認識了普羅維登斯市紡織業的一位女繼承人,南希·奧斯本·斯萊特。他們幾乎立即就結婚了。」

  「為什麼這麼急?」福爾摩斯驚奇地問。「有財產有地位的人通常都要把訂婚結婚的儀式辦得十分隆重,時間拖得很長,藉以充分地品味其中的樂趣。」

  「男爵已近七十高齡了,」弗涪伊德聳聳肩答道。「也許他意識到自己活不了多久——」

  「是這樣,是這樣。越來越奇怪。」我的朋友又說,他眼睛半睜半閉,兩手的指尖輕輕頂在一起,這是當他集中注意力時的習慣動作。

  「他們三月中旬乘文麗西亞汽艇回到歐洲,」弗洛伊德繼續說,「徑直去了男爵在巴伐利亞的別墅——據說那地方外人是絕對進不去的——大約三個星期之前男爵就在那兒去世了。」

  「兩個月多一點,」福爾摩斯沉吟道。隨後他睜大眼睛問:「你有沒有辦法確定他的死因?」

  弗洛伊德搖了搖頭:「我說過,他已經不年輕了。」

  「但很健康?」

  「就我所知是這樣。」

  「很有意思。」

  「但也很難說,」我插嘴道。「如果一位上了年紀的人——即便很健康——娶了個歲數還不到他一半的女子——」

  「這一點我已經想過,」福爾摩斯淡淡地說,然後又轉向弗洛伊德。「那個寡婦後來怎樣了?」

  弗洛伊德遲疑了一下。「這個,我沒能瞭解到。不過她好象是住在維也納,似乎比她已故的丈夫更不愛抛頭露面。」

  大家沉默了,福爾摩斯思索著,在頭腦中整理著這些材料。

  「有可能,」他道,「她這樣深居簡出可以理解:居喪,以前一定沒到過維也納。」

  他站起身,看看自己的表。

  「醫生,尊夫人準備和我們一起去歌劇院嗎?我記得你說開場時間是八點半鐘。」

  關於神話般的「維也納歌劇院」,富麗堂皇。金碧輝煌的枝形吊燈勻觀念席上那些如花似錦的貴婦們一身身琳琅滿目的珠寶交相輝映。那天晚上演出的是瓦格納的歌劇,福爾摩斯坐在我右側,從一開始就完全沉浸在音樂之中,他只開過一次口。弗洛伊德閉著眼,不過不是在傾聽,而是在睡覺,第一次幕間休息時,我把手臂伸給弗洛伊德太太,我們四個人慢慢向門廳休息室走去。當我們快走到樓上第一排包廂下面時,福爾摩斯停住腳步向上望望。

  「如果馮·萊恩斯多夫男爵經常光顧劇院,」他在人群小聲說,「那麼他可能在這家歌劇院保留著一個包廂。」他的頭一動不動,只朝包廂那邊抬抬眼睫毛。

  「肯定會的,」弗洛伊德表示同意。

  「讓我們試著找找看,」福爾摩斯邊說邊向門廳移動腳步。

  那些貴族和有錢人都有包廂,用不著在休息時隨著人群擠來擠去,要擠過外層的女士們和裡面簇擁著的先生們達到包廂,需要十分的機智和膽量。

  福爾摩斯和我自告奮勇地承擔了這番嚴峻的考驗,很快便得勝歸來。

  回來時,我們發現弗洛伊德正和一位先生交談。那人個子很高,衣著時髦,初看上去還算年輕,儘管有那身講究得無可挑剔的服裝,他卻戴著一幅鏡片厚得出奇的夾鼻眼鏡。

  「這位是胡戈·馮·霍夫曼斯塔爾。這是我的妻子,我想你認識。這兩位是我的客人,福爾摩斯先生和華生醫生。

  馮·霍夫曼斯塔爾顯然吃了一驚。

  「難道是福爾摩斯和約翰·華生大夫?」他迫不及待地問,「真是大榮幸了!」

  「我們也感到同樣榮幸,」福爾摩斯謙虛地說,微微點了一下頭,「如果站在我們面前的是《昨天》的作者。」

  這位嚴肅的中年花花公子鞠著躬,臉一直紅到耳根,我很難把那副難為情的樣子和他的儀錶聯繫在一起。我從沒聽說過福爾摩斯提到的這部《昨天》,所以只好不失體面地保持沉默。

  「你們是不是來這裡辦一件案子?」他好奇地問。

  「也是,也不是,」福爾摩斯答道。「告訴我,年輕的馮·萊恩斯多夫男爵是否和他父親一樣對歌劇抱有濃厚的興趣?」

  這個問題提得太突然,馮·霍夫曼斯培爾一時竟茫然了,只呆呆地望著我的朋友。

  「真奇怪,你竟提出這麼個問題,」詩人緩慢地答道,一邊心不在焉地旋轉著眼鏡腿。

  「為什麼奇怪呢?」弗洛伊德問,他已經對這邊的談話發生了興趣。

  「因為在今晚之前,我的回答應該是『不』。」馮·霍夫曼斯塔爾用德語快速而清晰地說。「我從沒聽說他對歌劇有什麼興趣,而且坦率地說,得知老男爵去世的消息以後,我很擔心維也納音樂界會失去一位舉足輕重的贊助人呢。」

  「那麼現在呢?」福爾摩斯問。

  「現在,」詩人用英語答道,「他來看歌劇了。」

  「他現在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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