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一千與千萬 | 上頁 下頁


  「你低頭看這兒,聞一聞,」他說。我蹲下使勁聞,立刻一股甜絲絲的香草精氣味撲鼻而來。

  「究竟為什麼——?」我問。

  「如果會用的話,它比木餾油要好,」他一邊說一邊讓托比上去嗅,「黏性不那麼大,沾到鞋上不容易被發現。另一個好處是氣味特殊、強烈,保持的時間長久,我相信托比不會再被相似的氣味迷惑住,除非獵物穿過一間廚房。再聞聞,小傢伙,聞聞!」他哄勸托比,托比聽話地嗅著大街靠邊處一大片水窪。

  「這是我昨晚離開時潑上的,」福爾摩斯邊說邊繼續卸裝。「他們一個個全踩上了——莫裡亞蒂,他的兩個同夥,幾小時前莫裡亞蒂乘坐的馬車也從上面駛過。」

  謝天謝地,今天早晨我換了一雙靴子。

  「現在幹什麼?」我站起身問。

  「讓托比跟蹤馬車。」

  他輕輕地拉拉托比,我們出發了。這種氣味顯然很強烈,儘管濃霧擋住了我們的視線,托比仍然走得很快。當福爾摩斯到大街對面的灌木叢中去取他的紅氊子旅行箱的時候,托比幾乎要掙脫他的控制。一路上我們很少講話,只是一個勁地跟著托比。

  福爾摩斯很鎮靜,精力十分充沛,我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搞錯了,也許莫裡亞蒂愚弄了我和邁克羅夫特,也許他真是萬惡之源。但眼下這個問題無法解決,我把它拋開,不再去想,只是一瘸一拐地盡力跟在福爾摩斯和托比後面。

  在我們左邊出現了格羅斯特街車站,我清晰地聽到火車在鳴笛。

  我吃力地跟在托比後面,看不出身在何處,福爾摩斯突然止住腳步,拉住我的大衣。

  「怎麼啦?」我喘著氣問。

  「你聽。」

  我竭力排除心臟急劇跳動的聲音傾聽著。馬蹄聲、馬具、馬車的吱吱嘎嘎聲,車夫的呼喊聲,還有火車的汽笛聲。

  「維多利亞車站,」福爾摩斯輕聲說。

  現在看出來了,真的來到火車站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福爾摩斯喃喃自語道,「你帶上提包啦?真運氣。」

  他的語氣中似乎帶著幾分嘲諷。

  「你在電報中說過『數日』,」我提醒他。

  他仿佛沒聽見,跟著托比一直向馬車停靠的地方跑去。托比在幾輛停著的馬車旁嗅了嗅,突然把頭轉向與火車站相反的方向,準備沖過去。

  「不,不,」福爾摩斯輕輕地而又堅決地告訴它。「我們跟蹤的是馬車,托比。告訴我們它的乘客到哪兒去了。」

  他一面說,一面把托比拉到那些馬車的另一邊,托比在那兒轉了一會兒,它弄清楚了,「汪」地叫了一聲,向車站奔去。

  托比在焦急等待的人群中穿來穿去,最後來到去往歐洲大陸特別快車的站台。在這兒,它面對空蕩蕩的鐵軌一動不動,香草精到這裡終止了。我看看福爾摩斯,只見他微笑著揚起眉毛。

  「是這樣,」他平靜地說。

  「現在怎麼辦?」我問。

  「讓我們查查看,那趟快車開出多久了,還需要多長時間再發車。」

  「那麼狗呢?」

  「唉,帶上好了。我想還用得著它。」

  當然,我要跟蹤莫裡亞蒂教授並不一定非用托比不可,」福爾摩斯說,此時我們的火車已經開出倫敦二十英里,把大霧甩在身後,向多佛爾駛去。」至少有三種辦法可用,還不算香草精,」他微笑著說。

  清新的空氣使我的身體和精神恢復了一些。我已經實實在在地把福爾摩斯帶出來。

  我的同伴打起盹來,半小時後突然醒了,用奇特的目光凝視著我,然後猛地站起身,一把扶住頭頂上的行李架。

  「對不起,我出去一下,親愛的朋友,」他緊張地說,隨後向上瞥了一眼,把他那只紅氊子旅行箱拿下來。當我們的火車從維多利亞車站開出之前,他已經借用那兒的便利條件去掉原來化裝的一切痕跡,換上他自己平時的服裝。所以我知道他現在要去哪兒,做什麼,為了什麼。然而我沒有規勸他。

  大約十分鐘後,福爾摩斯回來了,悄悄把氊子旅行箱放回架子。

  到了多佛爾,輪船把火車運到匯合處。我們走下火車,在站台上休息。福爾摩斯事先已經讓托比又嗅過一次他隨身攜帶的一小瓶香草精。到了站台上,我們裝作讓狗散步,帶著托比四處看看教授會不會趁他那趟火車停下來的時候離開火車。我自然知道他不會,不過既然有托比在,我就沒必要說出來了。

  「既然所有的歐洲大陸快車都在同樣的車站停車,我們就不會錯過他下車的那一站,」福爾摩斯推測道,於是我們越過了英吉利海峽。

  到了加來,我們又檢查了一番——結果相同。我們毫不費力就找到香草精的蹤跡,一路尋到去維也納的特別快車的站台。

  福爾摩斯緊皺眉頭。「為什麼他要去維也納?」

  「也許他會在半路什麼地方下車。我希望托比不會搞錯,」我說。

  福爾摩斯冷冷一笑,「假如它搞錯了,華生,你的讀者感到的將不是驚詫,而是好笑了。」

  我沒告訴他這件「案子」我根本沒打算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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