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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你們一定認為我是給你們看孩子的小保姆,對不對?」克裡斯朵夫抗議說。

  「孩子是好的概念。」山笛說,「去吧,別這樣。下次郊遊讓我來。」

  約翰又下了地下室。山笛拉開了百頁窗。貝特西仍然躺在椅子上。馬科斯披上了掛在門邊的膠布雨衣。

  「我得給這姑娘弄雙靴子、」克裡斯朵夫說。

  「拿上我的吧。」貝特西說,「在我箱子裡。她穿會合適的。」

  克裡斯朵夫嘮叨著走了。他走進貝特西的房間後,懶得關上門,由於門頂著,他掀開箱蓋的動作不免猛了一些,一隻帽盒向他飛過來,他詛咒著伸手去抓,但盒子還是摔在地上,把盒蓋碰掉了。

  克裡斯朵夫的手伸到箱子底部,把雨靴拽了出來。他把東西收拾好,鑽到桌子底下取回盒蓋。在蓋盒蓋時,他朝盒裡看了一眼,頓時愣住了。原來帽盒裡裝著一副假髮,一副長長的、金色的女人長髮。假髮旁放著兩本護照,一本是法國的,一本是英國的。

  克裡斯朵夫沒有動它,他迅速地向開著的門外看了一眼,看是不是有人注意到他。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發現使他不太舒服。他把帽盒扔回原位,合上了箱子。然後走進客廳,高舉著雨靴說:「我拿到了。」

  他轉身向小房間走去,擰開鎖,慢慢地推開門。姑娘站在屋子中間,好像是在等他。房間的百頁窗也已打開,陰暗的光線照著她的背脊。只有技在她肩上的頭髮在閃著亮光。

  「把雨靴穿上。」克裡斯朵夫說,「我們帶您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他看著她的舉動,看雨靴是否合她的腳,然後一歪腦袋,讓她跟著他走。

  客廳裡只剩下貝特西一人,其他人不是在外面就是在地下室,也可能在直升飛機那裡或者廚房裡。

  「等一下。」貝特西說,「只待一個鐘頭就夠了,三號。」

  「我當然不想待太久。」克裡斯朵夫回答。

  克裡斯朵夫從衣帽鉤上摘下兩件雨衣,扔給姑娘一件,自己套上一件,打開門,走到戶外。剛抬起頭,濛濛細雨便落在他的臉上。他放心了:這種壞天氣還會持續幾個鐘頭,囚徒不可能辨明方向。逃跑當然是不必擔憂的,在這片沼澤地中她絕對跑不掉,哪怕太陽當頭也一樣。

  「跟我來。」他在前面帶路,避開棚子,免得同山笛或者馬科斯照面。他不願意當著這個法國姑娘的面被他們取笑。

  克裡斯朵夫轉回身。她緊跟在他後面,一腳一腳準確地踏在他的腳印上,小窩窩裡馬上就盈滿了水。克裡斯朵夫把步子縮小了些,卻不斷變方向,意在迷惑他的跟隨者。他們默不作聲地在霧裡穿行,只聽見雨靴呱嘰呱嘰的聲音。枯死的和淹沒在沼澤中的草的腐味撲鼻而來,濕氣把頭髮慢慢地粘住了。

  他們走了很久,忽然他聽不到她的腳步聲了,急忙回頭看去,只見她彎著腰在摘什麼東西、克裡斯朵夫往回走了幾步。她向他伸過手來,手裡拿著一朵枯萎的花,詢問的目光看著他。

  「金盞草。」他簡短地說了一聲就轉過身去;他不想看到這個法國姑娘的眼睛,至今出現的心理障礙已經夠他克服一陣的了。

  「等一等!」他聽見她在叫。

  他再次停了下來,轉過身去。霧在沼澤地上慢慢地浮動。這個姑娘卻一動也不動。

  「怎麼了?」

  「沒什麼。」她說,「如果您一動不動地傾聽,您會聽見驚人的寂靜聲。」

  他吃驚了,真的一動不動站了足有半分鐘。當他向她看去時,發現幾米開的姑娘站在散射的白晝之光中,身旁沒有影子,微啟著嘴唇,凝視前方。這時他忽然想起了貝特西的假髮,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又向他襲來。他更仔細地打量了面前這個法國姑娘一番;她使他想起一本童話書的插圖,那本書說的是人的命運由善良的仙女重新作了安排。仙女的頭髮總是長長的。這時他又想起貝特西的板刷頭,心裡真不帶勁。

  「我們走吧。」他說。

  「還要走多遠?」她問。

  「等您走累了,晚上可以睡個好覺。」

  「要是我跑掉呢?」

  「您跑不遠的。」他不客氣地說。

  他按照自己設想的路線向某個方向前進,時時傾聽後面的動靜。他聽見她的雨靴踏在水淌子裡的聲音,便走得更快了。

  「你們為什麼把我關在這裡?」姑娘忽然發問。

  「這我已經跟您講過了,您別又聲稱自己不是羅蓮,今天早晨廣播裡已經證實了您被綁架的消息。」

  「我不是羅蓮。」她的語氣中帶著一股憤恨,「假如我是,我也不會害怕。要說害怕,只有您和您的同伴們,因為你們一下子做了兩件錯事。」

  「別說那麼多話。」克裡斯朵夫說。

  「您不願聽真話,對不對?」

  「我們有我們的任務,您懂嗎?我們一定要完成這個任務,不管您說些什麼。」

  「你們打算從一切魔鬼手中解救這個世界?」

  「您儘管取笑好了,您很快就會笑不出來的。我們要減少苦難,壓制不公平,我們能夠做到這些的,等著瞧吧!」

  「你們要壓制不公平、減少苦難,但事實證明:你們卻在製造新的不公平、新的苦難。您真的以為一小撮瘋子可以改造世界嗎?」

  克裡斯朵夫轉過頭來吼叫:「住嘴!」

  他看見那朵黃花已經插在她的頭髮上。她在吼叫聲中往後退了一步。

  「別以為我們只有一小撮。」他平靜了一些,「我們在全世界都有朋友,在美國、在德國、在法國、在……」

  「可是也有敵人。」她打斷了他的話。

  「不錯。資本家、吸血鬼、戰爭販子、剝削者……」

  「還有母親們,孩子被你們拐走的母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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