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濡濕面頰的雨 | 上頁 下頁
五七


  掛斷電話後,我覺得和成瀨間的種種仿佛夢境般不真實。那段情深意濃的時刻,早就像小酒館裡的摻水威士忌般被稀釋

  這天晚上,仿佛有預兆一般,公寓走廊上高跟鞋的腳步聲響個不停,使我心情感傷的回想著耀子的事。星期六晚上耀子來找我,是想告訴我什麼嗎?這個謎至今仍未解開。也許,那並非活著的耀子,而是耀子的靈魂。

  我拿出從耀子住處帶舊的黑珍珠項鍊,一旦耀子出現,我就要把這條項鍊還給她母親。

  這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喂。喂。」電話不知是從哪家酒廊打來的,隱約可以聽到要求女侍應生轉檯的廣播聲。「村野小姐嗎?我是金澤圓。」

  「啊,是阿圓小姐。」我立刻想起來,是川添桂的「美麗的屍體」。「上次謝謝你。」

  「你說過要我打電話吧?所以我就打了。」

  「有什麼事嗎?」

  「你不是講過,若有什麼與屍體照片有關的消息就打電話給你嗎?所以……我看到了川添先生的照片。」

  「什麼?」我大驚失色,手上的話筒差點滑掉。「什麼樣的照片?」

  「上吊的呀。穿白色和服,全身被雨水淋濕,看起來超級噁心。」

  「我也想看,可以嗎?」

  「我想不太可能,因為對方說本來絕對不能給外人看,但因為我和她感情很好,所以才偷偷拿給我看。」

  我焦急了,想趁阿圓尚未忘記之前問出各種情報。「是誰拿給你看的?」

  「這是秘密,我答應不告訴別人的。」

  「拜託,這件事很重要。」

  阿圓好像頗苦惱,隔了一會兒才說:「好吧,那你不能說是我講的,那個人很可怕。」

  「是誰?」

  「名叫魔禮音的女孩,你應該認識吧。」

  「不,我不認識。」我焦急的提高音調。又是一樁從黑暗深處冒出來的事實。我全身發冷,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懼。

  「你知道的,她上次也在『黑暗夜會』演出。」

  「什麼樣的人?」我想,不可能是由加利吧,而藤村又已經死了。

  「最先出來跳舞的女孩呀。」

  「啊。」我歎口氣。是那位美麗、身材較好的女性,身穿黑色彈性胸罩和短褲,拿著皮鞭出場,跳過舞後馬上退入後臺。我曾覺得她很眼熟,但……

  「我私下並不認識她。」

  「我也是。那麼,再見嘍。」

  我慌忙叫住阿圓。「等一下。關於照片,你還注意到什麼?」

  「這個嘛,遺書好像很理所當然的夾在和服衣襟處。」

  「臉孔呢?」

  「有流鼻水,不過沒有很髒的感覺。」

  「謝謝你。」

  那應該是在川添死後不久拍攝的照片。我發現時,在風吹雨打下,遺書已掉落地面。若是這樣,不管耀子之死或川添之死,背後都隱藏著某個人,而他極度偏愛屍體照片。

  無論如何,必須調查那個叫魔禮音的女人。

  我試著打電話到六本木的「糖果」。

  「這裡是『糖果』。」這次是女人的聲音。

  「我想知道前些天在『黑暗夜會』中演出的魔禮音小姐的聯絡地址。」

  「這種事我們不能告訴別人。」

  「可是,她很漂亮,我們想請她當模特兒。我是論壇社的編輯。」我想起三田的名片,隨口胡謅。

  「哦,是嗎?若是這樣,我如果不告訴你,她知道一定會很生氣。」女人好像在找什麼東西。我緊握原子筆,心跳加速。

  「只有電話號碼,可以嗎?」

  「可以。」

  「是3252……」

  我抄下並道謝後,掛斷電話。接下來該怎麼辦?先打電話去問問看是什麼地方比較好,如果是她本人接聽,就隨便敷衍幾句再掛斷。

  我按下電話號碼,但鈴聲空響,無人接聽。

  翌日上午再打電話去,我大吃一驚,因為竟然是男人的聲音說「這裡是『龐迪爾』。」

  我沒想到會在這時候出現「龐迪爾」這個名稱。我望著去拜訪多和田律師時抄在記事本的內容。「龐迪爾」的經營者山崎龍太是最有名的納粹崇拜者。

  而耀子正在追查新納粹份子的事,這件事有問題。

  我想起父親講過的話發現不對勁的敏感度和分析為什麼的想像力。即使敏感度不夠,碰到這種事也會覺得不對勁吧。我慌忙灌下咖啡,脫掉用來當睡衣穿的博夫的T恤,換上白色麻紗長褲和黑色T恤外出。

  我想打電話給成瀨,但旋即作罷。對成瀨而言,耀子的事應該已經結束。

  外面沒有一絲風,天氣陰霾悶熱,似乎在宣告梅雨季即將落幕。不久,來自南方的高氣壓會伸展,將梅雨鋒面往上推移吧。

  漫長的梅雨季讓大家都厭煩了,證據是,雖然眼看又要飄雨,卻沒人帶傘。我經由冷氣開放的地下道前往地鐵的新宿三丁目車站。

  在神保町下車後,我調整呼吸。不知不覺問,我發現自己非常緊張。在十字路口的銀行外,我透過玻璃看見自己的表情緊繃。我再次深呼吸,緩緩走下通往「龐迪爾」的樓梯。

  進入店內,看到裡面的玻璃櫥櫃前坐著一位理平頭的年輕男人,他正專注的看著書,瞥了我一眼後,又漠不關心的將視線轉回書頁上。

  高達天花板的大書架前有舊式收銀台,一位年紀稍長的男人坐在那兒,他似乎有能力分辨購物的顧客,以懷疑的目光打量我。

  哪個才是山崎龍太呢?我輪流看著兩人。櫥櫃旁的男人才二十五歲左右,收銀台旁的男人約莫四十歲上下。

  這兩個人會不會主動招呼我呢?名叫魔禮音的女人會不會來這裡?我故作悠閒的四下張望,心裡這樣想著。

  「你在找什麼嗎?」終於,收銀台的男人問我。

  沒辦法拖延了。我無奈的買了希特勒的黑白照片,是希特勒視察希特勒少年團的照片,只要九百元。我遞出一千元,理平頭的年輕男人一言不發的找我錢。

  正感到不能再待下去時,「她」進來了。身穿黑色人造皮迷你裙、白色長袖絲襯衫,修長的雙腿裡著絲襪,腳上穿著我連一分鐘也撐不下去的細跟高跟鞋,漂亮依舊。

  「沒有零錢了。」收銀台的男人說著,遞出一張萬圓紙鈔。

  「好吧,我去換零錢。」魔禮音低聲說。

  這是個好機會。我急忙走出店外,在路口的香煙攤買了立可拍相機等待。高跟鞋發出響亮的聲音,魔禮音從地下樓走上來。我沒讓她發覺,躲在陰暗處拍下數張她的照片,然後到附近掛有「當天沖印」招牌的相機量販店去沖印。店員說傍晚可以拿到照片。

  我找到公用電話。

  「多和田律師事務所。」話筒裡傳來那位中年秘書冷靜的聲音。

  似乎有客人在,但多和田仍來接聽電話。「啊,村野小姐,聽令尊說事情已經解決了,是嗎?」

  「還是為了那件事,我想請你看一個人。」

  「哦?」

  「我傍晚會帶照片過去。」

  「沒問題。」

  聯絡好以後,我舒了一口氣,走向耀子的事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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