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濡濕面頰的雨 | 上頁 下頁 | |
三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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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宇佐川耀子小姐嗎?」 「你是……?」 「我是卡爾·真理·李希達。」他的姓名中夾雜著日本字。自我介紹完以後,他訝異的打量我的金髮。畢竟是年輕人,眼神裡充滿好奇。「請問是什麼性質的工作?」 卡爾的日語幾乎無懈可擊,除了「Sa」行的發音較重之外,和日本的年輕人沒有兩樣。只是長相太英俊,讓我擔心我倆搭配在一起會太引人注目。他是日德混血兒,在日本念完高中,目前就讀柏林工業大學。 我遞出名片。「我是寫實報導作家,希望能夠採訪柏林。」 「採訪哪一方面?」 「我希望以這樣的打扮前往舊東柏林。」 「這樣的打扮?你是指這一身行頭?」卡爾望著我華麗的緊身紅洋裝和高跟鞋。「為什麼?」 「我想瞭解東方女性染成金髮,走在充斥新納粹份子和龐克族的街頭是什麼感覺。」 「太危險了!」卡爾當場聳聳肩,完全是西洋人的動作。「沒必要故意挑逗他們吧。這太不正常了。」 或許吧。但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想親身體驗種族歧視的滋味。我之所以有這種想法,是因為聽朋友講過,最近有戴金色假髮的日本娼妓被信奉新納粹主義的少年圍毆,但日本的傳播媒體並未報導此事。 「一開始我打算以娼妓的姿態出現。」 卡爾目瞪口呆,難以置信。「最近才聽說有日本女人遇襲呢。」 「真的?」我拿出記事本。「我想知道這類事情。是觀光客嗎?」 卡爾漠不關心的搖搖頭。「這就不太清楚了。」 「什麼地方可以查到?」 「圖書館或許會有報導這個事件的舊報紙。」 「我不會講德語,拜託你了。」 「攝影師呢?」卡爾似乎猶豫著是否應該接受。 我態度堅定的回答:「沒有,只有我一個人。拍我的時候由你幫忙。你會拍照吧?」 「我希望能有其他男性參與,只有我一個人,總覺得有點不安。」 「如果只有我們兩個,你不想嘗試嗎?」 卡爾考慮片刻後開始談價碼,他表示這是有危險性的工作,應該把在電話中談妥的費用提高一倍。我勉強答應後,他立刻站起身來,我問他要做什麼,他表示要去租車。看樣子他相當機伶,我慶倖自己找到不錯的嚮導。 不久,卡爾回來,指著停在飯店門口的嶄新紅色奧迪車說「真糟糕,只有那一輛。」 「不好嗎?」 「太醒目了。我們是要去舊東柏林,若開這種車,加上我們又是觀光容,如果停在路邊,也許會被人破壞。」〗 這天,耀子和答應當嚮導的卡爾在柏林街頭閒逛。 「你知道這個叫卡爾的人嗎?」我問專心往下閱讀的成瀨。 成瀨頭也未抬,搖頭道:「不,工作方面的事她很少提,所以我不知道有這種事。最重要的一點……」成瀨好不容易抬起臉來。「我甚至不知道耀子曾染成金髮。」 「這麼說,她不是在日本染的嘍?」 「我送她去成田機場時,她和平常一樣,回來時也是。」 身為朋友,我和耀子感情雖好,卻未共同生活,所以不知道耀子的一些變化。但是,成瀨是她的情人,怎麼可能完全不知耀子的工作情形呢?我懷疑的望著成瀨的側臉。也許,他們的感情並沒有我想像中的熾烈。 〖卡爾說當日本觀光容的嚮導很簡單,他們的行程大致相同,在柏林最繁華的庫爾菲爾斯膝大道購物,參觀夏洛滕堡宮,瞻仰著勝利女神銅像進入舊東柏林,仰望布蘭登堡大門和舊帝國議會,然後經過菩提樹下大道,由亞歷山大廣場到卡爾·馬克斯大道,一路參觀由希特勒式轉為史達林式的市街建築後,到檢查哨遺址逛一圈,再到圍牆博物館購買柏林圍牆的碎片。 卡爾駕駛奧迪進入距飯店不遠的柏林最大百貨公司卡德韋(Ka Dw We)的停車場。 「離我遠一點,替我拍照。」 我讓卡爾走在前面,隨後進入百貨公司。星期六下午購物的人潮較多,但只有我一個日本人。我在女裝部慢慢測覽。 德國人的視線集中在我身上,幾乎所有人都凝視我、觀察我。到底是什麼使他們如此驚訝、憤慨?對我而言,這是不解之謎。在日本,即使外國人身穿和服,也不會有人如此驚訝吧。就算他們染成黑眼珠、黑頭發,恐怕也沒人大驚小怪。 一定是我身上的某種東西刺激到他們。 搭乘電梯時,一對老夫婦直盯著我看,走出電梯時低聲說了一句:「小日本鬼子!」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終於明白了,在這兒最大的問題是「種族歧視」。 在百貨公司繞了一圈,要卡爾偷偷幫我拍照後,我們決定前往人潮最多的跳蚤市場。〗 這之後,耀子在卡爾的陪同下前往六月十六日街的跳蚤市場,在那裡遭到幾個牽著德國狼犬的長髮男人怒視。耀子寫著:我走過時,大家都停下來,緊盯著我的金髮,簡直像在宣稱金髮是他們的專利,絕對不容模仿。 耀子在柏林四處採訪的數日間,透過卡爾的帶領,寫下一些吸引力十足的報導,像舊東柏林年輕女性的甘苦談,以及前往薩克森豪森收容所的經過。此外,她無數次很遺憾的表示,採訪被圍毆的金髮娼妓和新納粹份子,並沒有想像中的順利。整篇報導筆力萬鈞,很有可看性。 特別值得一讀的是,年輕嚮導卡爾和大膽且蓄意挑釁的耀子之間的對立。卡爾自認是德國人,看到耀子動不動就挑釁當地人,常會對她的服飾和態度表示反感,所以有時明明約好時間,他卻未到飯店,兩人還曾在街上大吵一架。不過在持續採訪之間,兩人的心結也慢慢解開了。這中間過程的描寫相當感人。 「啊,在這裡。」比我多讀一頁的成瀨大聲說。 「什麼?」 「終於出現有關那個事件的內蓉了。」成瀨指著稿件說。 〖柏林緯度較高,所以白天比日本長,到了下午八點左右,夜幕才好不容易低垂。在卡爾的帶領下,到夏洛膝堡地區的餐廳吃過印度料理後,我們前往克洛茲堡的土耳其人街上的流行咖啡店。這家咖啡店模仿修道院的外觀建造,第一次來過之後,我就喜歡上了。 克洛茲堡原本已逐漸沒落,但從兩德統一後急遽繁榮,成為柏林年輕人最歡迎的地方。 在那裡,我遇到驚人的事件。 我和卡爾坐在咖啡店入口附近邊喝咖啡邊談話,約莫十點左右,兩位四十歲上下、眼神銳利的男人走入。因為他們望著我的眼神好像我的頭上長了刺,所以我記得很清楚。兩人坐在裡邊的座位,面向牆壁熱衷的交談。 我和卡爾正商量好要回飯店,所以等於是和他們錯身而過的走出店外。 這天,柏林的夜間氣溫是零下二度,都已經四月了,卻比東京的隆冬還冷,我穿著迷你洋裝和薄絲襪,幾乎無法忍受。我快步走在石板路上,想要趕回奧迪車上時,轉角路口突然拐出一輛車,停在咖啡店前。 是柏林常見的福特小型轎車,但車上卻走下來三位高大的男人,快步進入咖啡店內。我覺得氣氛不尋常,和卡爾對望一眼。一個女人坐在駕駛座上,正從照後鏡望向這邊。我心跳加速,心想:難道……? 我正對卡爾說「那女人好像是日本人」時,聽到「砰!砰!」幾聲尖銳的聲響,我回頭望向咖啡店,正好見到剛才那三個男人如子彈般自店內沖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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