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濡濕面頰的雨 | 上頁 下頁
二九


  「我只是單純的認為耀子或她身邊的人卷款潛逃,所以覺得川添應該與此事無關。」

  成瀨在紅綠燈前停下,從口袋裡取出壓扁的萬寶路淡煙,將扭曲的煙點著,並替我打開車窗。

  「你雖然懷疑耀子身邊的人,但那既不是我,大概也不是目前我們調查過的任何人。」我凝視著轉變的號誌燈說。

  一群醉酒的男女一邊笑一邊搶黃燈過馬路。

  成瀨聽了我的話點點頭,但是眼睛凝視前方,一副毫不相信的表情。明明說不再監視我的住處,心中卻仍懷疑我,令我感到非常不快。

  我看著成瀨的臉,心想:慢點,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耀子和成瀨合謀。成瀨之所以懷疑我,或許只是想嫁罪於我。表面上假裝正在找人,實際上耀子已藏身某處,等待機會來臨,兩人一同潛逃,我只不過是他倆用來轉移注意力的誘餌。

  但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呢?一億元對我來說的確是一筆龐大的數目,但是對他倆而言,那根本算不了什麼,還不夠佈置一個新家呢。

  「我不懂耀子為什麼會拋棄一切拿走那筆錢。」我說出心中的疑問。

  成瀨一邊點頭一邊抽煙,說出令我大感意外的話:「可是,耀子很缺錢用。」

  「真的嗎?」我驚訝的問。

  我雖然不認為耀子的收入能夠維持她的生活,但卻不知道她很拮据。我握緊手提包,決定詳細調查裡面的帳簿,以便證實成瀨的話。

  「她連那輛BMW的貸款都付不出來,是我代墊的。」

  「每個月大約多少?」

  「十萬圓左右。」成瀨瞥了我一眼。「你不相信?」

  「不是。」坦白說,耀子很有可能做這種事。我望著成瀨問:「你愛耀子嗎?」

  成瀨握住方向盤,回望我。「喜歡,我喜歡那種具有危險性的女人。」

  出乎意料的,我竟然對耀子產生些微的嫉妒。

  成瀨把車停在我的公寓前,說:「我立刻就走。但能先請你查看一下電話留言嗎?」

  「請便。」

  電梯門在十一樓打開時,我看到君島站在眼前,整個人幾乎暈倒。他還是早上那身裝扮,但是藍黑色豹紋圖案的絲質襯衫完全被汗水浸濕,緊黏在皮膚上,使衣服整個走了味,人也像是等得筋疲力盡般,露出孩童鬧彆扭的表情。

  「成瀨先生。」

  「啊,君島,怎麼回事?」成瀨有點厭煩的問。

  君島諷刺的說:「這麼晚才回來呀。」

  我情不自禁和成瀨對望一眼。

  「哦,原來搞上了。」君島浮現猥褻的表情,喃喃自語。

  我視若無睹,正打算開門入內,君島快步走近。

  「會長要我傳話。」君島怏快說道:「叫你明天上午九點去向他報告。還有,會長說這個女人不可靠,一定要盯緊。就這樣,我先走了。」

  君島說完話,快步離去。

  見到君島時,我已料到會是這麼回事。我打開房門,對成瀨說「既然這樣,請進。」

  「對不起。」

  「反正,看樣子從星期天到現在,我都得和你睡在同一個屋簷下。」我厭惡的說。

  「所以,你何不和耀子聯絡呢?」成瀨面無笑容的開玩笑說。

  我的心又凍住了——他根本不信任我。

  既然成瀨要住在這兒,只好等明天再詳細調查耀子的帳簿了。

  「村野小姐,有一通電話留言。」成瀨向我招手。

  自從我搬來父親用過的這個房間後,除了耀子,幾乎沒有別的電話,因為我並未告訴朋友這兒的電話號碼,所以生活過得很平靜,只是偶爾有人不知道父親已搬離而打電話來。

  也許是耀子打來的。不知何故,自從星期天君島接過一通怪電話後,就沒有任何外來的電話。

  我緊張的按下「Play」鈕。

  「喂、喂,是我。還好嗎?如果不在家,我會再打,你不必打給我。」

  成瀨驚訝的望著我。

  我噗哧笑了。「是家父。」

  話聲一落,我打了個呵欠。如果明天要去上杉那邊,不睡不行了,但成瀨卻從門上的信箱拿出褐色信封。

  「啊,原稿寄來了。」

  三田很快的如約影印好耀子的第一篇稿件寄來給我。

  § 7

  三田寄來的是電腦打字稿,約有七十頁,換算成四百字的稿紙,大約有一百五十張,似乎打算近日刊登在論壇社發行的綜合雜誌上。我和成瀨從最前面開始閱讀。

  「「柏林之夢在堡壘之中」(第一篇)

  宇佐川耀子

  四月的柏林。當我第一次踏上街頭,風仍舊冰冷刺骨,灰色雲層低籠。

  人們身穿厚重的素色大衣,凝視前方快步前行,似乎只對自己的目的地感興趣。或許是因為兩德統一後出乎意料的不景氣,人們仿佛從美夢中醒來般滿臉不悅。」

  「和以前的作品印象完全不同。」讀完第一段,我訝異的說。

  成瀨也頷首。「不錯,這應該算社會寫實作品。」

  在這之前,耀子的作品總是試圖以浪漫的開頭來取悅男性讀者,但這篇稿子大異其趣,字裡行間透露出耀子想拿獎的強烈企圖心。

  〖動物園之前,一群放春假的青少年瑟縮著等待入園,他們穿著清一色的牛仔裝,全身裹得厚厚的,有如橡皮球。

  在這兒,服裝是一種標識,穿著講究的是西德人,身穿舊衣的是東德人,而青少年一律穿牛仔裝,成日在街頭徘徊,我已逐漸習慣這樣的柏林。

  我緩步行走,仔細打量每個人的臉孔,像在尋找朋友。視線交會時,他們臉上總是露出同樣的驚訝表情,然後不是轉為嘲笑,就是化成好奇。

  這就是柏林人見到我的反應。

  正午回飯店,在摟下大廳等待事先約好的嚮導兼翻譯。我請旅行社盡可能幫我找年輕的學生,因為一般嚮導可能會自我設限,使我無法隨心所欲去想去的地方。

  裡面的會議廳大概正在開會,數十位西裝筆挺的白種男人邊談笑邊朝餐廳走去。我,點著香煙,凝視他們走過我面前。

  歐洲人對視線非常敏感,發現有人在看會立即反應,以回看對方來自我武裝。他們陸續望著我,視線只在一瞬間被我美麗的金髮吸引,之後的反應就像街頭的人一樣,充滿驚訝、好奇或嘲笑。有些人臉上甚至浮現無法理解東方女人為何要模仿西洋人的表情。

  一位學生模樣的年輕男人走入飯店大廳,他穿著褪色的牛仔褲和褐色皮夾克,肩上背著黑色背包,不停的四下張望,見到我,露出吃驚的表情。然而,在這個飯店大廳,我是惟一的東方人。他慢慢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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