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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淒慘的男人

  不管誰怎麼說,崔基鳳也是漢城最淒慘的男人。受辱倒還在其次,他實在太淒慘了。雖說是無罪釋放,可誰也不來安慰他。他自己也不指望人家來,不過也確實感到人際關係的無常。隔壁鄰居都以異乎尋常的眼光看他,對他保持警惕,因此他也害怕到外面去。然而,整天呆在家裡也實在受不了。他的母親和弟妹對他非常關心,這對他來說反而變成了負擔。這樣,他唯一可以談話的夥伴就是小妹秀美了。

  「把一切都忘掉,去旅行一趟吧。白雪覆蓋的山寺是值得一看的,那兒沒有什麼人,安靜,也不會有人認識你。」

  就是秀美不提建議,他也想出去一趟放鬆一下。

  他在家裡呆了幾天,有一天突然說要出去了。他穿著登山服,背著背囊離開了家,也沒說到哪兒去,就消失在黑暗中。秀美以為他出去旅行,家裡其他的人則以不安的眼光看著他的背影。

  第二天早上,警察才曉得崔基鳳不見了。徐刑警為了要跟崔基鳳談幾句話,向他家裡打電話,聽說他昨天晚上出去了,連忙朝他家跑。

  「他走的時候說到哪兒去了嗎?」

  徐刑警臉漲得通紅,看著秀美。

  「沒有,他走的時候沒有說到哪兒去。大概是去旅行,讓頭腦冷靜冷靜。」秀美懷著敵意說。

  「大概總說了到哪兒去吧?」徐刑警焦急地問。

  秀美搖搖頭。她一點也不想幫助刑警。在她眼裡,徐刑警只不過是個為了要折騰哥哥而到她家來的人。

  「他什麼話也沒說,就走了。他說過自己也不知道到哪兒去,到車站後隨便乘一趟什麼車就走。是我勸他去旅行的。」

  「穿什麼衣裳走的?」

  「登山服。哥哥又有什麼事?」

  秀美以冰冷的眼光看著刑警。她的眼睛在說,求求你千萬別再折騰我哥哥了。

  「沒有特別的事,就是想見見他。他說什麼時候回來?」

  「他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就走了。」

  徐刑警的眼睛裡好像看見了一個依窗而坐的淒涼男人的身影。

  「你哥哥這一陣過得怎麼樣?」

  「托你的福,過得不錯。」秀美以挖苦的口吻說。

  她的母親怪她跟客人說話用這種腔調,但她一點也不退讓。

  「我哥哥簡直是個廢人了!」

  徐刑警看見她的眼睛裡噙著眼淚,把臉轉了過去。

  「哥哥一直呆在家裡,可憐死了。我擔心他經歷了這種變故後,怎麼活下去。」

  「對不起。」

  徐刑警認為坐在自己面前的秀美姑娘十分聰明懂事。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哥哥。我們家的人對他什麼也不好說,哥哥也不跟我們說什麼,我們能跟他說些什麼呢?推託說這是偶然的不幸吧,創傷也太大了。真叫人不堪回首!」

  「對不起。」徐刑警想不出別的話來解釋。

  「哥哥好像以後什麼事也不能幹了。他曾是我們家的台柱,」

  秀美咽下眼淚,好一陣悶聲不響地望著別處。塗刑警等她感情平靜下來,開口說道:「儘管很抱歉,還要問你幾件事。你記得二十四日晚上的事,也就是說聖誕前夜的事嗎?」

  她好像不大理解徐刑警問這話是什麼意思,一個勁地看著他,

  「我們瞭解到,那天晚上很晚的時候,有一個女人打了一個電話給你哥哥,起先是你接的,後來你轉給了哥哥,對不又寸?」

  瞬間,秀美的臉上發生了混亂。她好像在想那天晚上的事情,保持了一會兒沉默,然後說:「對。是有一個電話來找哥哥。我接電話轉給了他。」

  「是誰打來的?當時大概是幾點鐘?」

  「時間大概是十一點左右,而且那聲音頭一次聽見。」

  「能不能詳細談談當時的情況?案件的發端正是從這只電話開始的!」

  秀美的眼睛瞪大了。她用緊張的表情注視著徐刑警的臉。

  「她叫我無條件地讓哥哥接電話。我本以為是妙花姐姐打來的,所以多少有點失望。我估計在聖誕節找哥哥的不是一般的電話。看得出哥哥好像在等妙花姐姐的電話,誰知妙花姐姐的電話沒有來,一個莫名其妙的、頭一次聽見她聲音的女人倒打來了電話!所以我盤問她是誰。不過,對方不肯講明自己的身份,真奇怪!」

  秀美相當激動。徐刑警一直凝視著她的臉,饒有興趣地傾聽著她的話。

  「我說不講明身份,我不能替你轉。她便說有一件關係到你哥哥的重要事情,才打電話來的。她這麼說我能不給轉嗎?哥哥接完電話,情緒好像很不好,臉上沒了血色,而且表情呆板。我問他是什麼電話,他什麼話也不說。隔了一會兒他就出去了,分明是因為接到那只電話才出去的。然而,我想多問也沒有意思,便沒有問,但非常擔心。哥哥當天晚上沒有回家。第二天早上他才形容憔悴地回來。」

  「你哥哥沒有說打電話的那個女人是誰嗎?」

  「沒有說。這只電話肯定有問題。」

  「你估計那女人的年紀有多大?」

  單聽聲音來猜年紀,不是一件容易事。不過大致上可以猜到。

  「約……約摸四十來歲。是中年婦女的聲音。」

  既然聲音不特別,那麼聲音和年紀大致可以劃平行線。

  「後來,那女的又打過電話來嗎?」

  「沒有。沒有再打第二次。」

  「你哥哥結婚很晚,對這個婚姻他是怎麼看的呢?」

  「哥哥好像顯得非常幸福。實際上,我們真想盡情祝福哥哥結婚。然而,他蜜月還沒度完,就遭到這種不幸,實在太可憐了。誰知道哥哥以後會怎麼樣呢?」

  她的眼睛裡又盈滿了淚水。

  徐刑警心想她也許會談幾句吳妙花,但她絕口不提,也許是故意不說。看來他不問,秀美是不會主動開口的。

  「你哥哥好像挺愛吳妙花?」徐刑警小心翼翼地提個問題。

  「因為愛她,才結婚的嘛!」

  「你看吳妙花是什麼樣的人?」

  她突然像啞巴了似地閉上嘴,好像在考慮應當怎樣跳過擋在自己面前的一堵大牆。不一會兒,她說道:「是個美人,而且挺有趣,也可能成為哥哥的一個負擔……我一看見她,就羡慕她,而且覺得奇怪,她怎麼會喜歡我哥哥這樣的人。」

  徐刑警本以為她嘴裡會蹦出一連串的詛咒,但回答正好相反,不禁啞口無言。但是下面的話就不一樣了。

  「由於生得大美了,我都懷疑她是否能像別人一樣過正常生活。燒飯、洗衣、掃地、養孩子好像都跟她不相稱。這次發生了這種事件,好像是對我的疑問作了解答。我從來沒有像最近這樣切實感到紅顏薄命。我不把她看成是人。這樣談論一個生死不明。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很不應當,但她確實不是個人。如果是人,怎麼能於這種事呢?她使我哥哥毀滅了。她誘惑了只知讀書的哥哥,並使其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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