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美妙的幽會 | 上頁 下頁
二七


  他很累,由於時間還早,就把毯子攤開睡在上面。其實是跟屍體並排躺在一起。他對著天花板吐了一口煙,轉身朝側面躺,看見了屍體。屍體的頭部圓圓的,凸在外面。

  「誰都要死的。」

  他對著屍體自言自語地說,然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如果說有差異的話,那只是有的先死,有的後死。但是這個差異放在永恆的歲月裡來看,也只不過一刹那的事。在亂世先走一步也不錯,千萬不要覺得太委屈。」

  崔基鳳又抽了一支煙,然後支起身來,先把房裡的燈關掉。房裡突然變得漆黑。他覺得那屍體要霍地蹦起來了,這傢伙也許是裝死吧!他注視著屍體把通向陽臺的門打開。

  一股寒風呼的一下湧了進來,白雪覆蓋的大地盡收眼底。他霎時像凍僵了似的,回到房裡,穿上派克衫又出來。外面依舊在刮暴風雪。

  他仔細地察看了一陣以後,把屍體從房裡拖出來。好像底層的陽臺口怎麼也沒法通過。萬一有人到陽臺上來,看見從上面吊下一個黑咕隆略的東西,也許會嚇得魂不附體。一切只好聽天由命,別無他法。不過要是跟警察聯繫一下,問題就簡單了。因為一切都宣告結束,問題自然就簡單了嘛!

  他先把繩子系在鐵欄杆上,然後把屍體擱在上面,悄悄地朝下推。不一會兒繩子就繃緊了,屍體懸在半空中,他身於朝後仰,繩子一點一點往下放,以免屍體一下子掉下去。

  屍體一點一點地下降,他生怕掛在底層陽臺上,所幸沒有掛住。風吹得屍體搖搖晃晃,欄杆吃不住重量,咯吱咯吱響。

  手凍得生疼,他不再看屍體了,相反抬起頭來看著風雪飛舞的夜空,一點一點放繩子。他想六層樓的高度,離地怎麼這麼遠,這時候繃得緊緊的繩子鬆弛了。屍體再也不朝下去。他向下面看看,依稀可見屍體躺在雪地裡。他把剩下的繩子向下一扔,離開了陽臺。

  崔基鳳從房間裡出來,站在走廊上猶豫了一會兒。心想,現在從服務台前面走過無異于讓服務員記住自己的面孔。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轉向太平門。他再也不猶豫了,果斷地向那邊走去,朝有一拐就看見了太平門。但是這扇太平門走不到外面去,只通下一層。這就跟通過服務台一樣。他覺得不妥,掉轉腳步走向電梯。

  果然不出他所料,這時候大廳裡靜得出奇。服務台的櫃檯裡只坐著一個人,大廳空蕩蕩的,一片沉寂。服務員坐在那裡看書,聽見腳步聲抬起頭來,向他投來疑問的眼光。崔基鳳對服務員微微一笑:「夜總會營業嗎?」

  「哎,營業。請從這邊走。」

  服務員指了指通向地下道的樓梯。夜總會有兩扇門,一扇通外面,一扇通飯店內部。

  不一會兒,崔基鳳就進入了夜總會。

  也許是團體旅客大批湧到,夜總會裡客人意外地多。討厭的音樂響遍室內,刺激著耳鼓。他橫穿過大廳,男招待要替他帶路,他擺擺手攔住了。

  走到外面,他為了要避開燈光,故意轉到遠處。大氣十分寒冷,渾身好像霎時凍僵了,禁不住索索直抖。他好不容易才到達屍體所在的地方,剛剛靠近屍首,想用手去碰的時候,上邊傳來嘩啦啦的開門聲。他大吃一驚,連忙鑽到一樓陽臺底下蹲著。呸的傳來一聲吐痰的聲音,好像是三樓或四樓陽臺[吐出來的。屍體要是被發現,那就完了。如果月亮升起,肯定是要被發現的。又傳來一聲關門聲。崔基鳳蹲在陽臺底下,側耳諦聽周圍的動靜,聽了好半天,他覺得現在自己變成了野獸。

  隔了一會兒,他從陽臺上出來,把屍首朝肩膀上一扛,朝停車的地方走去。剛才看見的那輛進口車還在老地方。

  他終於打開汽車行李箱。伸手進去摸摸,把東西推到一邊,然後用兩隻胳膊摟著屍體把它抱起來。屍體繃得筆直,放不進行李箱。他先把屍體的頭塞進去,然後想把它的膝蓋彎過來。由於屍體太硬,想彎也彎不進去。

  他使勁一拗,只聽見哢噠一聲響。他似乎挺高興,突然哈哈笑了。這是好不容易塞進去以後發出的空虛的笑。不知怎的,那笑聲連他自己聽起來都有點絕望。

  最後,他把繩子拾起來一起放了進去,關上行李箱蓋於。幸虧雪還在下。因為要是不下雪,屍體躺過的痕跡、腳印諸如此類的東西就會保留下來。

  「孫昌詩君,你先走吧!我乘下一班車走。」

  他向行李箱揚揚手,慢慢地離開了那個地方。他覺得現在才是應當喝酒的時候,看看表,還不到三點,大概還能喝一個小時。

  他走進飯店夜總會。

  「來點啤酒!」

  「要不要女人?」

  「不要。」

  由於快到三點了,間或也看見一些人坐著打瞌睡。

  要是車主人不打開行李箱就那麼開走了該多好呀!要是直接開走,一切問題就可迎刃而解了。要是在出發之前,先打開行李箱看看,那時問題就會變得複雜起來。

  他咕嘟咕嘟地喝著爽日的啤酒,突然覺得非常孤獨。我幹嗎要弄得這麼孤單呢?他也知道旁邊要是有一個女的,就不會感到孤獨了。

  問題開始變得如此複雜,他開始變得忙碌起來,都是在認識了妙花以後。以前他只是潛心攻讀。管它世界怎麼在運轉,都與他不相干,只是一味地讀書。自從妙花出現以後,一個新的世界展現出來,他也開始忙碌起來了,一切就變成了一鍋粥。

  「魔鬼,她是魔鬼,是魔女……把我弄到這個地步自己跑了,真不像話。」

  他開始嘀咕起來。嘀咕的聲音大得周圍都能聽見。男服務員聽見他在嘀咕,走過來說:「那邊的小姐想跟先生跳個舞。」

  「小姐也能請人跳舞?」

  崔基鳳向男服務員指的地方看了看。一個淒淒慘慘獨自一人坐在遠處角落裡的年輕女人進入了他的眼簾。那女人穿著一身黑衣服,一面抽煙一面盯著這邊看。

  「我只會跳華爾茲,待會兒等換了音樂……」

  「明白。我就這樣告訴她。」

  「來,這是小費。」他把小費塞到服務員手裡。

  「謝謝。」

  服務員走到黑衣裳女人身邊鞠了個躬。服務員走了以後,崔基鳳舉起酒杯,向她致意,通消息。

  樂曲換了,崔基鳳看著那女人支起身于,那女人也站起來脫掉外套。他們向舞池那兒走去,很自然地在舞池裡見了面。

  那女的不是美人,然而臉長得不難看。這不是一個沒有知識的女人。她好像感情豐富,頗有教養,年紀大概在三十以內,個子略高,身體較瘦。

  他們一聲不吭合著拍子轉起來。女的老想把身子靠在他身上,他接受了,並不閃躲。不一會兒女的完全撲在了他的懷裡,閉上了眼睛。頭上散發出來的氣味令人陶醉。

  「我請你跳舞,讓你吃驚了吧?」

  女人睜開眼睛看著他問道。聲音好像是略微有點發沙的啞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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