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美妙的幽會 | 上頁 下頁
二六


  「折磨女人折磨得太厲害是不行的。新婚第一夜就讓她一個人過,等於是在她心上釘釘子。我們這樣的人跟你不配。」

  「這是什麼話。我就喜歡像你這樣的女人。」他卷著舌頭說。

  玉子不替他斟酒了,反而把酒杯拿掉。

  「就喝這些,趕快到新娘那兒去吧。你是個明白人,怎麼這樣呢?新娘不等你的話,我把你扒光了幹。你已經照顧我很多了。趁她沒變心趕快回去吧!稍微給我點小費再走。我接觸過許多男人,碰上你這種人還是頭一次。教師先生,您不能這樣!」

  「你替我著想,令人感謝。」

  他在舞女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跟新娘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要吵架回去吵吧!既然出來旅行,就要好好照顧她。」

  舞女有著痛苦的過去。想起過去,她簡直受不了,終於把過去的情況和盤托出。

  「都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當時我結婚了。我們出發到濟州島度蜜月。我們是經人做媒結的婚,新郎是開花店的。第一個晚上睡過後,他說我不是處女。當然,我是不是處女。結婚以前我結交過三四個男人,所以不是處女。不過,有哪一個新娘肯承認這一點呢?我堅持說不是,委屈得哭了,可新郎就是不信。當天晚上新郎就沒有回旅館。我為了等新郎回來,在旅館裡熬了一夜。當時我的心情誰也不知道,淒慘得不能說了。睜著眼睛等天亮,清早新郎才回來。」

  她也許是感情激動起來,再也說不下去了,用手背去擦眼淚。

  崔基鳳擔心妙花的下落:莫非是回家去了?殺了人,能回自己家裡去嗎?

  玉子擤了擤鼻涕,又開口說:「你知道新郎怎麼對待我?他說你到酒店裡去當賣酒婦很合適。一面說一面把一張飛機票扔在我面前。他不願意和我一起走,說是各人自己回去。我哭著哀求他,他就是不聽。最後我也火了,問他難道你是童男子嗎?他踢了我一腳,先走了,在街上都不讓我看見。我在娘家等了他一年,其間生了孩子,是個女兒。新郎說不是他的,不來看。一年半以後,我再也頂不住了,同意跟他離婚。我把女兒交給娘家,從此四處漂泊。就像新郎所說的那樣,當了酒店的賣酒婦,像浮萍一樣流浪。先生,回到新娘身邊去吧,別讓新娘哭泣。」

  崔基鳳睡著了。玉子好像無可奈何,瞅了他一陣,對著他的耳朵大聲說:「快起來,新娘來了!」

  崔基鳳睜開眼睛,四下裡張望,然後扶著玉子站起來。

  「我的新娘到哪裡去了?我的新娘到哪裡去了?是到東海龍王跟前去了呢,還是到北邙山①去了?」

  【①意為墓地。】

  崔基鳳嘴裡哼哼著朝積了雪的山坡上走。風雪刮得挺猛,咫尺莫辨。半路上他跌倒了好幾次,但不知怎的,心裡很愉快。

  他鼻子裡繼續在哼歌。

  「人天生就是自由的,就像這塊石頭一樣。」

  他使勁踢了一下腳底下碰到的石頭。

  「可是一生下來,自由就受到約束。要起名字、編號、登記……然後按照既定的計劃行動。……這就是人。我想做一顆自由的小石子……這是薩特說的。」

  他一走進飯店,人們就對著他看。因為他白花花的渾身披著雪。他到外面去把雪撣掉,然後重新進入飯店。

  鴨於依舊坐在浴缸裡,看見屍體,崔基鳳的酒就醒了。

  「可憐的傢伙……這麼點年紀就死在女人手裡。」他咂咂舌頭。

  崔基鳳已經制定好了如何處理屍體的計劃,只是這個計劃能否按照他所想像的實現還得看一看。

  他把散在地k的鴨子的衣裳揀了起來,翻開口袋,把雜七雜八的東西拿出來。裡面恰好有學生證。姓名:孫昌詩,S大學物理系四年級。崔基鳳把他的名字記在腦子裡。為了不暴露他的身分,把學生證放在煙灰缸裡燒了。然後又走到外面。

  崔基鳳離開飯店,為了盡可能不被人發現,故意繞遠路走。不一會兒就到了白天看好了的地方。白天停著九輛汽車,現在停了十五輛。

  他環顧周圍,飯店的每一扇窗戶都掛著窗簾,黑燈瞎火的房間很多。

  俄頃,他走到車子附近,一輛一輛地檢查行李箱。沒有關上的行李箱不容易發現。檢查了十輛,到做第十一輛的行李箱撤紐的時候,行李箱開了。這是一部高級進口車。由於車身大,行李箱也顯得挺大。他放心地歎了一口氣,又把行李箱關上,然後去調查餘下的四輛。第十五輛的行李箱也沒有關,但是這部車於的行李箱顯得特別小。

  他在進口車上做了個記號,重新回到房裡看了看表。已經過了十一點。他決定清晨兩點鐘光景一定要行動。儘管還有三個小時,但他認為最好是預先做好準備。

  他把褥子和被窩推到一邊,然後把毯子攤開。這是一條藍顏色的毯子。他脫掉派克上裝,卷起袖子,走進浴室。現在該用手去碰屍首了。自從出生到這個世界上一直到現在,他從來沒有用手去碰過屍首,突然感到害。隊他想把身于朝屍營那面彎下去,又把手縮回來擦冷汗。因為他怎麼也沒有這個勇氣。他喘著氣,盯著屍首看了好半天,又試了一次。這次他不朝屍首看,光把手朝前伸。手碰到了屍首,有一種冰冷的感覺。他停了一停,又把手伸過去,似乎是覺得不把屍首抱起來不行。要抱起來,就不得不看。他從背後把手放到屍首的胳肢窩底下,然後一隻手托著一邊的胳肢窩,抱住屍首的肩膀朝浴缸外面拖。

  屍首比看起來要重。原以為他體格小,重量輕,誰知不是這樣,加上已經僵直了,很難對付。但是一經接觸以後,就不像開初那麼感到害怕了。不,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覺得它可憐。他把屍體從浴缸裡抱出來,又拖到外面,放在鋪好了的毯子上,使勁把彎曲的腿扳直,只聽見格巴格巴一陣響,身體相當瘦弱。他無法理解妙花為什麼對這個學生這麼著迷。要是沒有參過軍,也許只有二十三四歲。崔基鳳覺得他這麼大一點年紀就死了,真不像話。這個小夥子已經讀完了大學,只要拿到畢業文憑就行了,可真是倒足了黴。他為什麼非死不可呢?他家裡人可能正在焦急地等他。然而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死的已經死了,活著的人得活下去。

  脖子上有淤血,被卡過的痕跡很明顯。

  他把屍體翻了過來,後腦勺上凝著血。好像這個部位被猛擊了一下。孫昌詩的腿很細,屁股也很瘦小。

  「這不怪我。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你的死跟我不相干。你無端侵入我的房間,沒有得到我的允許。而且死在我房裡。要是在我房裡發現你變成了屍體,那是令人頭痛的。我得把無端侵入我房間的你打發出去。這個房間是神聖的房間,但是被你搞糟了。你得向我道歉。你不能怨我,應當向我道歉。」

  他用毯子把屍體蓋上、包好,屍體就不像屍體了。

  屍體用毯子一層層裹好以後,又用尼龍繩一道道捆好,捆得結結實實,不致於半路上散掉。

  做完了各項準備,已經到了深夜一點。

  他把孫昌詩的遺物全部收集攏來裝到購物袋裡。袋子很大,只裝了半袋,用繩子捆上。他到浴室裡去放掉浴缸裡的水,把浴缸沖洗乾淨。然後在手和臉上抹了厚厚一層肥皂,用水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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