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角落裡的老人 | 上頁 下頁
一八


  「我可以向你保證,新聞界和大眾都嚇了一大跳。你知道,艾林頓先生在倫敦上流社會某些團體裡很有名而且很受歡迎。劇院、跑馬場、運動場和保守黨總部他都是常客,交遊甚廣,所以那天早上的法庭裡來了好多人。」

  「事情是這樣的,在偵訊庭上的證詞零零碎碎被揭露之後,有兩位先生經過深思熟慮,認為他們對國家和社會大眾都該盡點責任,於是挺身而出,願意盡他們所能地為地鐵的神秘事件盡點心力。」

  「警方最初當然認為他們提供的資料來得晚了些,事實上也是如此,可是後來發現這些資料絕頂重要,而且這兩位先生無疑是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因此他們很慶倖能得到這些消息,馬上採取了行動。他們於是以謀殺罪嫌疑把艾林頓先生帶進了法庭。」

  「那天我初次在法庭上見到被告的時候,他看來蒼白又焦急,這其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想想看他當時的處境,多麼可怕!」

  「他是在法國馬賽被捕的,他正打算由那兒到可倫坡去。」

  「我想他剛開始並不真正瞭解他的處境有多危險,直到後來,在偵訊庭上聽到所有逮捕他的原因,還有愛瑪·芳諾又重複一遍的證詞,說艾林頓先生早上來到愛迪生街十九號,而賀索定太太下午三點半出門要到聖彼得教堂廣場去。」

  「賀索定先生對於他在偵訊庭上說的話沒有任何補充。他最後見到他太太,是在命案的那天早晨,那時她還活著,她看起來又健康又快樂。」

  「我想每個在場的人都明白,他在極力避免任何可能把死去的妻子和被告名字連在一起的聯想,能不說則不說。」

  「可是,僕人的證詞無疑揭露出真相。年輕漂亮,又喜歡別人仰慕的賀索定太太,曾經一兩次因為和艾林頓先生略嫌開放但純然無邪的打情罵俏,激怒了她丈夫。」

  「我想,每個人對於賀索定先生中庸而尊嚴的態度都一致地印象深刻。這一堆照片裡,你可以看到,那就是他。在法庭上他表現的就是這個樣子,他全身當然是深黑色,可是絕無賣弄憂傷之嫌。他最近留了鬍鬚,而且仔細修剪得恰到好處。」

  「在他作證之後,那天的高潮開始了。一位高大黑髮的男士,全身上下無一處沒有市儈的味道,親吻了《聖經》後等著說實話,除了實話什麼也不說。」

  「他說他的名宇是安得魯·侃博,是梭摩頓街上安氏證券公司的老闆。」

  「三月十八日下午,侃博先生也搭乘地鐵出門,他注意到同車廂裡有個很漂亮的女人。她曾經問他,她要到愛得格街去,不知道搭對了車沒有。侃博先生說她沒搭錯。之後就埋首看晚報上的證券交易行情版去了。

  「到了勾沃街那一站,同節車廂上來一位穿著粗呢西裝和硬禮帽的先生,在那女士對面坐下。」

  「她看到他似乎很驚訝,可是安得魯·侃博先生記不起來她到底是怎麼說的。」

  「那兩個人談了很多,那女士顯得興高采烈。證人沒有注意他們,他正全神貫注在買賣計算上,最後在費靈東街下了火車。他注意到那穿粗呢西裝的男人跟女士握過手,並且愉快地說:『再會,今晚別遲到了!』之後也緊跟著他下了車。侃博先生沒聽到女士的回答,很快那位男士就消失在人潮裡,看不見了。」

  「這時每個人都坐立不安,焦急地等著那令人悸動時刻的到來,等著證人描述並且指認出那位女士最後見到並且交談過的人,也許就在她神奇死亡那一刻的五分鐘前。」

  「我個人在那證券商還沒說話以前,就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他會對嫌犯做什麼樣的描述和圖繪,我早就可以記下來。那樣的描述用在剛才坐在那張桌子吃午飯的男人身上,也同樣適合;十個你認識的英國男人當中,絕對有五個可以適用他的形容。」

  「那個人高度中等,留著顏色不太深也不太淺的鬍鬚,他的頭髮是中間色,他穿的是粗呢西裝,戴硬禮帽……還有呢……可能就是這樣啦——侃博先生若是再見到他,也許會認得,可是,也可能不認得——對那位和他坐在車廂同一邊的男士,他沒怎麼注意——而且那人一直戴著帽子。而他自己忙著看報紙,對,他可能認得他,可是他實在不能確定。

  「你會說,安得魯·侃博先生的證詞沒什麼用。的確,它本身是沒什麼價值,如果不是另外有詹姆斯·維拿先生的證詞補充,它根本不足以當作逮捕任何人的依據。」

  「維拿先生是一家賣彩色印刷機電的公司羅得尼企業的經理,也是安得魯·侃博先生的私交。事情似乎是這樣:他在費靈東街等火車,看到侃博先生從一個頭等火車車廂裡下來。維拿先生和他談了一下子,火車就要開了,他才踏進剛才侃博先生和穿粗呢西裝男士坐的同一節車廂。他依稀記得一位女士坐在他對面角落的位子上,臉背對著他,顯然是睡著了,不過他也沒有特別留意。他就像天下所有的生意人一樣,坐車時聚精會神地看報紙。不久,他對一篇物品行情報導感到興趣,想要記下來。他從背心口袋掏出一枝鉛筆,看到地上有一張乾淨的名片,於是撿起來,把報導的重點寫下來,這是他要留下的。然後,他把名片塞進了口袋。」

  「『直到兩三天之後,』維拿先生在一片令人屏息的靜默中又說:『我才有機會把我當時記下來的東西拿出來做參考。』」

  「『那時報紙上已經滿是地鐵神秘命案的報導,而那些相關人士的姓名我都蠻眼熟的,所以,當我看到我無意中在火車車廂裡撿到的名片,上面的名字是「法蘭克·艾林頓」時,真是大吃一驚。』」

  「法庭上這時的騷動無疑是空前的。自從芬雀曲街謎案發生,審判梅瑟斯特之後,我就沒見過這樣的群情激動。請注意,我自己並不激動,我那時已經知道這罪案所有的細節,就像是我自己做的案子一樣。事實上,即使是我做的案子,也不見得會比兇手高明,雖然我研究犯罪學已經好幾年了。法庭上好些人——多半是艾林頓的朋友——都相信他完蛋了。我想他也這樣想,因為我看到他臉色慘白,而且時時用舌頭舔嘴唇,好像非常乾裂的樣子。」

  「你知道,他現在因為根本沒辦法提出不在場證明——我插一句話,當然他沒辦法——處境非常危險。那罪案——如果真有罪案的話——也是三個星期以前的事了。一個像法蘭克·艾林頓這樣的高等遊民,他自己可能記得他某天下午在俱樂部裡或是運動場上待了幾個小時;可是要找出一個能夠發誓肯定那天見過他的朋友,百分之九十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艾林頓先生被困在死角了,他自己也知道。你知道,除了這證據之外,還有兩三件事對他也極為不利。第一個,就是在他毒理學方面的嗜好。警方在他房裡找到各種有毒物質,包括氫氰酸在內。」

  「然後是馬賽之旅,尤其是他正要啟程去可倫坡,雖然完全無辜,卻非常倒黴。艾林頓先生漫無目標地隨興去旅行,卻被大家想成是畏罪逃亡。不過,亞瑟·英格伍爵士這次又代表他的當事人展現出絕佳的辯護技巧,用高明的方法把所有幾個忠君愛國的證人攪得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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