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角落裡的老人 | 上頁 下頁


  「那天晚上他太太焦急地等待,可是克蕭並沒有回來;第二天,她似乎花了整天的時間漫無目標地在芬雀曲街附近四處詢問,但是毫無所獲;十二日那天她就到蘇格蘭警場報案,把她所知的細節全說出來,還把梅瑟斯特寫的兩封信交給了警方。」

  2.被告席上的百萬富翁

  角落裡的老人喝完了他杯裡的牛奶。他水亮的藍眼睛望過去,看著寶莉。波頓小姐熱切的小臉蛋上,所有的嚴厲神色都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明顯而專注的興奮。

  「一直到了三十一日,」過了一會兒,他繼續說:「有具屍體被兩個船夫在一個廢棄的船屋底部發現,已經腐爛得無法辨認。在高大的倉庫之間有一些幽暗的階梯,由此可以通往倫敦東端的河流,而這船屋停靠在某個階梯腳下有一陣子了。我有張這個地方的照片。」

  他說,一面由口袋裡挑出一張相片,放在寶莉面前:「實際上的船屋,你知道,在我拍下這張快照的時候已經被移走了,不過你可以瞭解這是多完美的處所,可以讓一個人從容地把另一個人的喉嚨割斷,不愁被發現。那具屍體,我說過了,腐爛得無法辨識;它放在那兒可能已有十一天了,可是一些物件,像銀戒指和領帶夾,都還辨識得出來,而且克蕭太太指認出那些是他丈夫的。」

  「她當然公開將罪責強烈指向梅瑟斯特,而警方握有的證據無疑也對他極為不利,因為在船屋裡發現屍體的兩天后,這位西伯利亞的百萬富翁——這已是大眾對他的普遍稱呼了,在西西爾大飯店的豪華套房裡被捕。」

  「老實說,那時我也相當疑惑。克蕭太太的陳述與梅瑟斯特的信件後來都上了報,而我用我的老法子——請注意,我只是業餘,我對一樁案子的推敲只是出自喜好——我想為這樁警方宣稱是梅瑟斯特幹下的罪案找出動機。大家都公認,他確實想除掉一個危險的勒索者。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動機其實是多麼薄弱?」

  寶莉小姐必須承認,這個念頭從來沒有閃過她的腦海。

  「一個靠自己努力累積了巨額財富的人,當然不是傻瓜,不會相信克蕭那種人能對他做出叫他害怕的事來。他一定知道克蕭手上不會有對他不利的罪證——至少不足以讓他受絞刑。你見過梅瑟斯特嗎?」

  老人說著,又在他的小皮夾裡摸來摸去。

  寶莉回答說她曾在當時附有圖片的報紙上看過梅瑟斯特,老人把一張相片放在寶莉面前,接著說:「這張臉給你的印象最深的是什麼?」

  「嗯,我想是它奇特和吃驚的表情,因為眉毛全沒了,還有頭髮剪成可笑的外國樣式。」

  「非常貼近頭皮,看來幾乎像是被剃過的一樣。完全對!那天早上當我跟著人群擠進法院,第一眼看到被告席上的百萬富翁時,這就是我最深的印象。他很高大,看來像個軍人,身幹挺直,臉上曬成深古銅色。他沒留鬍鬚也沒有髭,頭髮剪得很短,幾乎露出頭皮,像個法國人;不過,當然最特別的是,整個眉毛,甚至睫毛都沒了,讓他的臉看起來非常奇特——就像你說的,一種驚訝不已的表情。」

  「然而,他似乎極為鎮靜。在被告席上他有張椅子坐——他畢竟是百萬富翁——在幾個證人被傳喚的空檔中,愉快地和他的律師亞瑟·英格伍爵士談話;而當這些證人接受詢問的時候,他卻用手遮著頭,靜靜地聽。」

  「纓勒和克蕭太太又重複一遍他們已經告訴警方的事。我想你說過,因為工作的關係,那天你沒能到法院聽審,所以你大概對克蕭太太沒有印象。沒有是吧?嗯,好吧!這張是有一次我設法拍到的快照。這就是她,當她站在證人席上,就是這個樣子——她穿得過於講究,全身是精細的皺紗衣服,頭上戴著一度配有粉紅色玫瑰花的軟帽,剩餘的粉紅色花瓣還突兀地依附在深黑的帽子上。」

  「她不願意看嫌犯,決絕地把頭轉向法官。我猜想她一定很愛她懶散的丈夫——一個好大的結婚戒指圈在在她的手指上,而這戒指也是套在一片黑色當中。她堅決相信殺死克蕭的人就坐在被告席上,而且刻意在他面前炫示她的悲傷。

  「我為她感到無法形容的難過。至於纓勒呢,則不過是個肥胖、滑頭、浮誇,因當了證人而自以為重要的傢伙;他那肥胖的手指頭上戴滿銅戒指,抓著的那兩封涉案的信,是他已經指認過了的。這些信就像是他的護照,領著他躍居顯重卻又惡名滿貫的樂土。我想亞瑟·英格伍爵士卻讓他失望了,說他對這個證人沒有問題要問。纓勒本有滿腔的答案,準備提出最完美的控訴、最詳盡的譴責來對付這個自負的百萬富翁,這個誘遍了他親愛的朋友克蕭、又把克蕭在誰也不知道有多僻遠的東端角落裡殺了的人。」

  「然而,在此之後,瞬間起了高潮。這時纓勒由證人席上退下,帶著早已徹底崩潰的克蕭太太,整個從法庭上消失了。」

  「D21警官,這時正對逮捕時的情形作證。他說,嫌犯似乎完全大吃了一驚,一點也不明白他被指控的原因;不過,當整個事實擺在他眼前,而且無疑瞭解到任何抵抗也是徒勞時,他就靜靜地隨著警官坐進馬車裡。高級時髦又擁擠的西西爾大飯店裡,竟然沒有人察覺到發生了不尋常的事。」

  「於是,每個旁觀的人都以不出我所料的心情大大歎了一口氣。趣味正要登場,一個芬雀曲街火車站的搬夫,詹姆士·巴克藍德,剛做完『所言皆屬事實』之類的宣誓。這畢竟算不得什麼。他說十二月十日下午六點鐘,正是他記憶裡霧最大的天氣之一,由提爾貝瑞開來的五點五分班車駛入車站,誤點了正好約一小時。他那時正在到站的月臺上,一個頭等車廂的乘客把他叫過去。除了一件碩大的黑色大毛衣和旅行用毛帽,他幾乎看不到他。」

  「那位乘客有一大堆的行李,上面都有『FS』的字樣,他要巴克藍德把行李都放到一個四輪的出租馬車上,除了一個他自己攜帶的小提包之外。這個穿毛大衣的陌生人看著所有的行李都安置妥當,付了搬夫的錢,告訴馬車夫等他回來,然後向著候車室的方向走掉了,手上還拿著小提包。」

  「『我待了一會兒,』巴克藍德接著說:『和馬車夫聊了些霧和天氣之類的話,然後就去忙我的事兒,這時我看到由南端開來的普通車進站的信號。』」

  「檢方最堅持要確定的一點,是穿毛大衣的陌生人在安頓了行李後,走向候車室的時間。『絕對不超過六點十五分。』搬夫說得也很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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