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角落裡的老人 | 上頁 下頁


  「亞瑟·英格伍爵士還是沒有問題要問,於是馬車夫被傳喚上了證人席。」

  「他證實了詹姆士·巴克藍德關於那個小時的證詞;那位穿毛大衣的先生雇了他,把他的馬車裡裡外外堆滿行李,然後要他等著。車夫確實等了。他一直在濃霧中等待,直到很疲累了,直到真想把行李送到失物招領處,去找另一筆生意。終於,在差一刻鐘九點的時候,他看到一個人——不就是那位穿毛大衣戴毛帽的先生嗎——匆匆忙忙朝他的馬車走來,很快鑽進馬車,告訴車夫立刻載他到西西爾大飯店。車夫說,這是八點四十五分的事情。亞瑟·英格伍爵士依然不置一詞,而梅瑟斯特先生,在擁擠、窒悶的法庭裡,卻已經安靜地睡著了。」

  「下一位證人是湯瑪斯·泰勒警官,他曾經注意到有個穿著寒酸,頭髮、鬍鬚蓬亂的人,十二月十日下午在火車站和候車室附近遊蕩。他好像在注意從提爾貝瑞與南端來車的到站月臺。

  警方很聰明地發現了兩位獨立不相干的證人,他們在十二月十日星期三大約六點十五分的時候,都看到同一個衣著寒酸的人踱進了頭等候車室,並且直接走向一位穿著厚重毛大衣帽子的先生,這位先生才剛踏進候車室。他們兩個談了一會兒,沒有人聽到他們說些什麼,但不久他們就一起離開了,似乎沒有人知道他們往哪個方向走。

  梅瑟斯特從他的漠然中覺醒過來,他對他的律師小聲說了什麼,律師點點頭,臉上帶著受到鼓勵的淡淡微笑。西西爾大飯店的職員作證說,梅瑟斯特先生在十二月十日星期三晚間大約九點三十分乘著一輛馬車到達,帶著許多行李。這案子檢方方面的起訴就到這裡為止。

  法庭上的每個人都已經『看到』梅瑟斯特上了絞架。這群文雅的觀眾帶著漫不經心的好奇,等著聽聽亞瑟·英格伍爵士要說什麼。這位爵士,儼然是當今司法界最受喜愛的人物。他散漫的態度和溫吞吞的言語是一股風潮,上流社會的公子哥兒們都爭相模仿。

  即使是現在,在這位西伯利亞百萬富翁的性命實際上或想像中都在緊要關頭的當兒,當亞瑟·英格伍爵士伸展他修長靈活的肢體站起來,閒適地靠著桌子之際,女性觀眾群裡還是不出所料地,有輕笑聲此起彼落。他停了一下來製造氣氛——亞瑟爵士是天生的演員——氣氛無疑被營造起來了,這時他才以他最沉緩、拉得最長的語調平靜地說:「『法官大人,關於這宗發生在十二月十日星期三,下午六點十五分到八點四十五分之間,威廉·克蕭被謀殺的可疑案件,我現在提議傳喚兩位證人,他們曾於十二月十六日星期二下午,也就是所謂謀殺案的六日之後,見到了活生生的同一位威廉·克蕭。』」

  這些話像炸彈一樣在法庭裡爆開。法官驚得目瞪口呆,我相信坐在我旁邊的女士也由震驚中恢復神智,猶豫著她到底需不需要把晚餐約會延後。

  「至於我自己,」角落裡的老人帶著又緊張又自得的表情說,他那種奇特的混和表情,最初也曾讓寶莉吃驚。「嗯,你知道,我早就知道這特別案子的盲點在哪裡,所以我不像有些人那樣驚訝。

  也許你還記得案子驚人的發展,完全讓警方——事實上,讓除了我之外的每個人——都陷入了迷霧。商業路一家飯店的老闆多裡爾尼和一個侍者雙雙作證,說十二月十日下午大約三點半,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人懶洋洋地晃進咖啡間,點了杯茶。他很高興,而且話很多,告訴侍者說他的名字是威廉·克蕭,很快整個倫敦都會談論他的種種,因為他由於某種意外的好運,即將成為一個很有錢的人,諸如此類蝶蝶不休的廢話。

  他喝完了茶,又懶洋洋地晃了出去,可是他才在路的轉角失去蹤影,侍者就發現一把舊雨傘,是那個邋遢多話的人無意間留下的。按照這個高貴飯店的慣例,多裡爾尼先生小心地把雨傘收到他的辦公室裡,希望他的顧客發現傘丟了之後來索回。果然不錯,過了大約一個星期,十六日星期二,大概是下午一點鐘,同一個穿著破爛邋遢的人又來了,請求拿回他的雨傘。他用了一些餐點,然後又跟侍者聊起天來。多裡爾尼和那個侍者對威廉·克蕭的描述,完全與克蕭太太對她丈夫的描述相符合。

  奇怪的是,他似乎是個非常心不在焉的人,因為這一次,他一離開,侍者就在咖啡間的桌下發現了一個小皮夾,裡面有許多信件和帳單,都是寄給威廉·克蕭的。這個皮夾當時在法庭上被拿出來,而已經回到法庭的卡爾·纓勒,很輕易就指認出是他親愛而悼念的朋友『威廉』的。

  這是這樁起訴案件的第一個打擊,你必須承認,這是個相當強勁的打擊。警方對於百萬富翁的指控,像是紙牌做的屋子,已經開始崩塌。可是,那約會確實存在,梅瑟斯特與克蕭無可置疑見過面,這兩個疑點與濃霧裡的兩個半小時,都尚待滿意的解釋。

  角落裡的老人停了好一陣子,讓寶莉如坐針氈。他不停玩弄手裡的細繩,直到每一寸都打滿了非常複雜、精巧的結。

  「我向你保證,」他終於繼續說下去:「在那個當兒,整個謎團對我來說,就像日光一樣清楚。我只是感到驚訝,法官怎麼會浪費他和我的時間,去提出與被告過去有關聯而他認為是尖銳的問題。梅瑟斯特這時已經擺脫了他的瞌睡蟲,以奇怪的鼻音和一種幾乎難以察覺的些微外國口音說話了。他鎮靜地否認了克蕭對他的過去的說法;宣稱他從來沒有叫做巴可,而且當然從未與三十年前的任何謀殺案有過牽連。

  「可是你認識克蕭這個人吧?」法官繼續追問:「因為你寫信給他。」

  「『對不起,法官大人,』被告鎮靜地說:『就我所知,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叫克蕭的人,而且我可以發誓,我從來沒有寫過信給他。』」

  「『從沒寫過信給他?』法官帶著警告意味反問:『這倒是奇怪的說詞,我現在手上就有兩封你寫給他的信。』」

  「『我從來沒有寫過這些信,法官大人,』被告鎮靜地堅持:『那些不是我的筆跡,』」

  「『這個我方很容易證實,』亞瑟·英格伍爵士拉長的語調插了進來,同時他把一小捆信呈給法官:『這些是我的當事人到達我國後寫的許多信件,其中有些還是我親眼目睹下寫的。』」

  「就像亞瑟·英格伍爵士說的,這很容易證實,於是嫌犯在法官的要求下,在一張筆記本的紙上,塗寫了幾行字與他的簽名,如此重複了幾遍。從法官訝異的表情上很容易看出來,兩種筆跡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新的謎團突然出現。那麼,是誰和威廉·克蕭定了在芬雀曲街火車站的約會?嫌犯對他抵達英國後的時間運用做了相當滿意的解釋。」

  「『我是搭乘「查斯柯·西羅號」來的,』他說,『那是我朋友的遊艇。當我們到達泰晤士河口的時候,因為霧非常大,我等了二十四小時才能安全上岸。我的朋友是個俄國人,根本不願意登岸,他對這霧之國經常感到害怕。他要立刻繼續開往馬得拉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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