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角落裡的老人 | 上頁 下頁


  「說的是。」他的回答倒是幽默得很:「你知道,一方面我懷疑警方不會接受我的看法;另一方面,要是我變得積極參與偵查,我的感情傾向和責任感幾乎總會直接起衝突。我同情的,往往是夠聰明狡猾、可以把整個警方牽著鼻子走的罪犯。

  「我不知道你對這案子記得多少,」他平靜地繼續說:「最開始,這案子當然連我也迷惑了。去年十二月十二日,一個雖然穿得很糟,可是看來絕對過過好日子的女人到蘇格蘭警場報案,她的丈夫威廉·克蕭失蹤了,他沒有職業,顯然也居無定所。有個朋友——一個肥胖,看來滑頭的德國佬陪著她來,他們兩個人所敘述的事情使得警方馬上展開行動。」

  「事情似乎是這樣的:十二月十日那天,大約是下午三點鐘,卡爾·纓勒,就是那個德國佬,為了討一筆小小的債務去拜訪他的朋友威廉·克蕭,威廉欠他大約十英鎊左右。當他到達威廉在菲往廣場夏洛特街的貧民住處時,他發現威廉·克蕭正處於狂亂興奮的狀態,他的太太卻在哭。纓勒想告訴他自己來訪的目的,可是克蕭大手一揮把他叫到一旁,然後——用他自己的話說——讓他大為震驚,因為克蕭開門見山地要求再借兩英鎊。克蕭說,這筆錢是工具,會讓他和肯在困難中幫助他的朋友快速致富。」

  「克蕭花了十五分鐘做了含糊其詞的說明,卻發覺謹慎小心的德國佬不為所動,於是決定讓他加入秘密計劃。克蕭說得斬釘截鐵,斷言這個計劃絕對會為他們帶來好幾千英鎊。」

  寶莉本能地早已放下了報紙。這個溫和的陌生人,這個神情緊張、有著羞怯而水亮眼睛的人,他獨特的講故事的本領,使得寶莉深深著迷。

  「我不知道,」他繼續說:「你記不記得德國佬告訴警察的事?克蕭的太太——搞不好現在是寡婦了——當時也在旁邊加油添醋,補充細節。簡單的說,事情是這樣的:大約三十年前,克蕭那時是二十歲,是倫敦某家醫學院的學生。他有個同室的密友,叫做巴可,與他們同住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這另外一個人,似乎是這樣:有天晚上他帶回來一大筆錢,那是他在賽馬場上贏來的,到了第二天早上卻被發現他人被殺死在床上。幸好克蕭能夠提出確鑿的不在場證明。他那天晚上在醫院裡值班;巴可卻失蹤了。這是說,對警察而言,他失蹤了,可是卻逃不過他的朋友克蕭的利眼——至少克蕭是這麼說的。巴可聰明地設法逃到了國外,經過各種遷移,最後在東部西伯利亞的伏拉第握斯脫克落腳。在那兒,他以假名梅瑟斯特從事皮毛買賣,積累了可觀的財富。」

  「現在,請注意,每個人都知道梅瑟斯特是個西伯利亞的百萬富翁,克蕭說他三十年前叫做巴可,還犯過一樁謀殺案。這些都沒被證實過,對吧?我只是在告訴你克蕭在十二月十號,那個難忘的午後告訴他的德國倫朋友和太太的話。」

  「據他說,梅瑟斯特在一帆風順的生涯裡犯了個絕大的錯誤——他曾經四度寫信給他過去的朋友威廉·克蕭。有兩封信和這個案子毫無關聯,因為是二十五年前寫的,而且早被克蕭丟了——這是他自己說的,不過,據克蕭的說法,第一封信是梅瑟斯特,也就是巴可,把殺人得來的錢花光了,而且在紐約窮困潦倒的時候寫的。」

  「克蕭那時相當富裕,看在老交情的分上,就寄了一張十英鎊的鈔票給他。風水輪流轉,第二封信,克蕭已經開始走下坡路,梅瑟斯特——那時巴可已經改成了這個名字——在信裡寄給這位以前的朋友五十英鎊;再以後,據纓勒的推測,克蕭又對梅瑟斯特日益豐滿的荷包多加需索,而且還附帶各種威脅。其實這百萬富翁住得這麼遠,這些威脅根本是徒勞。」

  「現在到了故事的高潮。克蕭最後猶豫了一陣,終於交給德國佬他聲稱是梅瑟斯特寫來的最後兩封信。這兩封信,如果你還記得,在這個懸疑的謎案裡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我這兒兩封都有副本。」

  角落裡的老人說著,由一個破舊的小皮夾裡拿出一張紙,小心翼翼地攤開,然後開始念:「克蕭君:
  你對金錢的荒謬需索完全不當。我已經幫助過你得到你該得到的了。
  不過,看在往日交情的分上,也因為你曾經在我極度困難時幫助過我,
  我願意讓你再次利用我的美德。我這裡有個朋友,是個向我買東西的俄
  國商人,幾天前開始乘著他的遊艇到歐亞的許多港口四處旅行,他邀我
  陪他遠至英國。我對異邦厭倦了,同時希望在離別三十年後能再次看到
  祖國,我已經決定接受他的邀請。我不知道我們到達歐洲的確切時間,
  但我向你保證,等我們一到達某個恰當的港口,我會馬上再寫信給你,
  約定你來倫敦見我。可是你要記住:如果你的需索大過離譜,我絕不會
  聽你的,而且記住,我是最最不願屈服於持續不斷而且不正當勒索的人。
  你忠實的朋友
  法蘭西斯·梅瑟斯特」

  「第二封信,郵戳顯示是由南安普頓寄出的,」角落裡的老人繼續平靜地說;「而且,奇怪的是,這是克蕭承認梅瑟斯特寄來,惟一他保存著信封、同時又有日期的一封。信很短老人說,一面又去看他那張紙。

  「克蕭君:
  有關我數周前寫的信,我現在告訴你,『查斯柯·西羅號』將在下星期二,十二月十日抵達提爾貝瑞港。我會在那兒登岸,隨即搭乘我能夠搭到的第一班火車北上到倫敦。如果你願意,請在傍晚時分,到芬雀曲街車站的頭等候車室裡與我碰面。我猜想,經過三十年的分離,我的面貌對你來說可能很陌生了,我會穿著厚重的阿斯特拉堪毛大衣與同質料的帽子,到時你不妨辨識衣服來認我。然後,你可以向我介紹自己,我會親耳聽聽你想說的話。
  你忠實的朋友
  法蘭西斯·梅瑟斯特」

  「就是這最後一封信引起了威廉·克蕭的興奮和他太太的眼淚。套用德國佬的話說,他像個發狂的野獸在房裡走來走去,雙手胡亂揮舞,還時時喃喃驚歎。然而克蕭太太卻滿懷憂慮。她不信任這個從國外來的人,這個人,據他丈夫說,曾經違背天良犯下一樁罪案,那麼他也可能再冒險涉案來除掉危險的敵人,她害怕這樣。她的想法就像個女人,覺得這是個可鄙的計劃,因為她知道法律對勒索犯的刑罰是很嚴厲的。」

  「這次約會可能是個狡猾的陷阱,再怎麼說也是個怪異的約會——她辯說——為什麼梅瑟斯特不選在第二天和克蕭在旅館裡見面?千百個為什麼讓她焦慮,可是那肥胖的德國化卻已被克蕭描繪的遠景說服了,那裡面有無數的寶藏,呈現在他眼前撩動他的心神。他借給了克蕭亟需的兩英鎊,他的朋友想用這錢,在去見那個百萬富翁之前把自己打理得整齊些。半個鐘頭以後,克蕭離開了住處,這是那個不幸的女人最後一次看到她丈夫,也是纓勒那個德國佬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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