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法醫宿舍的槍聲 | 上頁 下頁
二七


  只有盧茨基一個人仍保持著原來的情緒。他仍然那樣樂觀,和別人開玩笑。經常談起妻子的成就,談她演唱的美妙歌曲現在已流行,更重要的是妻子要上銀幕了。她要在一部短片中扮演一個年輕姑娘,當然是談情說愛的情節……妻子的成就是驚人的……

  過了幾天以後,教研室仍舊籠罩著一種壓抑的氣氛。而這令人窒息的氣氛最終也使盧茨基失去了往日的樂天派勁頭。他偶爾也開個玩笑,但缺乏任何開心的味道。經常是挖苦和冷澀的譏諷。在檢查鮑裡涅維奇的屍體時發生的一切,與偵查員關於死因的意見分歧,還有涅斯捷洛夫的痛苦都使他發生了病態反應,偵查員決定收集一切對涅斯捷洛夫有疑點的材料之後,避開了法醫的干預。教研室面臨的變化使盧茨基不安。他愛戴教授,不願意看到別人接替他的位置。

  由於這個和其他原因,解剖室裡一片憂鬱和沉靜。

  女助教今天遲到了。她是在女化驗員那兒耽擱了。女助教對她談工會的工作。她談到為俱樂部購買廣播器材,為圖書館添置書報和紅十字會製作宣傳標語的事。女助教幾天之內完成了一個月的工作。女化驗員可以安心地去療養了。

  「在您從療養院回來之前,」女助教告訴她這些是想讓她高興,「我想辦幾件事,順便說一下,這可都算作您的工作量。我想在教研室試試加強自己的社會工作能力。」

  深受感動的女化驗員要她再坐一會兒,喝杯咖啡,但女助教很著急,沒有聽完化驗員說不久前她與工友的談話,就走了。女化驗員則追上她,和她一邊走,一邊把那次談話的內容告訴了她。「勞駕,我的朋友,」女助教對盧茨基說道,「請幫我卷卷袖子,我簡直象個殘廢人。」

  他的目光落在用新沙布纏的左手手指上。

  「您怎麼啦?」他問道,「創破還是被子彈打傷了?」

  他的話語中帶著譏諷。女助教帶著責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涅斯捷洛夫機械地回過頭盯著女助教。

  「我說話是不加考慮的……」盧茨基抱歉地說道,「您怎麼啦?」

  「不知道,不明白。」她回答說,「一個星期了,老疼,可能是痹疸。這是咱們解剖醫生的災難,好象故意跟我過不去似的,手套破了。您知道外科什麼時候看病?」

  她解開紗布露出發炎的手掌和膿腫的手指。手掌裡面也腫了,一道紅線延伸至腕骨。

  「這是什麼?」涅斯捷洛夫在想,「難道左手上沒有火藥煙灰嗎?我們的疑點還有嗎?」

  「帕霍姆,我只好請你來幫忙了,」她說,「請原諒。不得不麻煩您。您看見啦,我的手不能動了。」

  工友斜眼看了看腫脹的手指頭問道:

  「您這是怎麼啦,是不是搽碘酒搽的?那天我就想告訴您,碘酒不能塗得太多,您搽碘酒就足足搽了三分鐘。」

  「他偷看了。」她在想,譏諷地笑了一聲。

  工友拿來解剖手術用具,挽起袖子。看了女助教一眼就開始解剖。女助教站在一頭從遠處指點著,滿意地不時點點頭。認不出他是一個工友了。原來他是一位動作靈巧的解剖大夫:動作穩健嚴謹,面部全神貫注,目光緊張有神。他的一雙經驗豐富的眼睛能分辨出肺部的各種淤斑;心室裡的凝血塊;胃裡的發炎部位、腸子粘膜萎縮。工友好象一位名副其實的解剖專家從腎臟上面剝下簿膜切開說道:「腎硬變。肝臟是肉豆蔻形狀的,闌尾擴大,脾臟有肥大的症兆。

  「好樣的,帕霍姆,」女助教在他耳邊說道,「您真是一位了不起的解剖專家。您作的病理解剖診斷是可以信任的。」

  這一讚揚使面臨進一步考驗的工友受到鼓舞。女助教聽女化驗員說過工友的醫學知識,但沒有去注意。現在,她暗下決心要使工友不要在教研室製造混亂。

  「我常想,」女助教的聲音吸引了大家,「我們對我們身邊的助手——一些技術輔助人員應當表示感謝。對他們勞動的待遇是不公平的。已故巴甫洛夫經常把被學生疏忽的工友樹為榜樣。在病理解剖室,帕霍姆的同行伊萬·格連鮑維奇·特洛費莫夫辛勤工作多年。不少著名學者都聽取過他的意見和經過他的指點。他們都能講出這位工友精湛的醫術。大家授予他一個特殊的稱號——『科學師傅』。我提議,」這時,她稍稍停了一下,「在帕霍姆六十壽辰時,就是今年六月,我們也把這個光榮的稱號授予他。」

  「只授予他一個稱號還不夠,」盧茨基指出,「還應當授予他第二個……帕霍姆不僅是一位技藝高超的解剖專家,還是一位傑出的偵查員,比如說,他認為鮑裡洛維奇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涅斯捷洛夫由於震驚,手中的解剖刀「噹啷」一聲掉到地板上。工友生氣地看了盧茨基一眼,無聲地聳聳肩膀。助教的臉刷地白了,為了掩飾內心的恐慌,她湊到工友前,裝出莫明其妙的神情問道:

  「他是被人殺害的?為什麼您沒有告訴我?」工友手中忙著,沒有馬上回答。

  「沒有,不管怎麼說,不是右手開的槍,而是左手。」

  女助教及時控制自己,裝出沒有聽懂工友的話,說道:

  「你能不能告訴我們,是誰殺害他的?這可並不屬￿您拿手的病理解剖診斷的範疇,」她冷笑一聲說道,「但我還是應當感謝您。」

  沉默了好半天。工友使勁擺弄起解剖刀。看來他不想談下去。盧茨基心中想到,這後面肯定隱藏著只有他一個人不清楚的嚴重的東西。他問道:

  「你們怎麼不說啦?你們是不是知道什麼,而在戲弄我們呢?」

  老人仍然避開女助教的目光,手不離開刀,肯定地說道:

  「是自己人殺死他的。兇手是在擁抱他,或是假裝湊近他的耳朵想說什麼悄悄話時開槍的。他自己是無法開槍的。」

  女助教指出工友下刀不準確的地方,對他講解該怎樣用刀,接著對工友的話評論道:

  「這種判斷令人好奇,是不是,盧茨基?您不是堅持是自殺的嗎?等一等,帕霍姆,」她又讓工友停下來,仔細查看切開的組織,「我發現很有意思的東西,希望您注意。對不起,盧茨基,請講,我聽您說。」

  「我改變了看法,季娜伊達,」他輕鬆而簡單地答道,「在這種情況下認為自殺有很多矛盾。」

  「完全可能。」她同意道,「但從您的鑒定書中看不出這一點,我坦率地說,看在上帝的份上您別不高興,您的法醫鑒定書寫得很不好。您忘了教授教我們的規則:『罪犯的手是他自己最兇惡的敵人,手是會留下痕跡的!』指紋術是應當尊重的,這一科學比歐洲最古老的大學還要早五百年。您沒有注意屍體的指紋,這是很重要而且也是必要的。您會說這是偵查員的責任。但您知道偵查員經驗不足,您是應當幫助他的。您的結論他不滿意,所以偵查員只好走自己的路,您要知道,對這些疏忽司法機關會追究責任的……」

  盧茨基應當知道,他簽署的法醫鑒定是相當危險的。為了一個對誰都沒有好處的虛幻的推測而犧牲自己的幸福未必是明智的。

  解剖即將結束。女助教再一次稱讚工友努力工作,馬上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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