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福爾摩斯和薩默塞特狩獵 | 上頁 下頁
一四


  福爾摩斯懷著明顯的驚奇神情環顧我們。「我似乎冒犯了你,休伊特上校,」他用荒謬絕倫的謹慎陳述說,「我從來沒有打算這麼做。我相信在這個問題上你的知識比我的淵博得多。請接受我的道歉。讓我們無論如何討論點別的吧。」

  那個老人惱怒得哼哼哧哧地回到原位。「很好,福爾摩斯,」他說,「我接受你的道歉。」不過在就餐剩餘的時間裡,每逢他瞥一眼歇洛克·福爾摩斯,就像挨了馬咬的人可能向它投去的目光一樣——充激了怨恨、警惕,似乎決心下次交手非戰勝他不可。那天晚上的家庭聚會只留給了我一個更深的印象,那是令人大惑不解的。在整個就餐期間,那個長子戴維,幾乎始終無聲無息,僅僅在需要客客氣氣應酬一兩句時才說話。大部分時間他一直注意著他父親,但是偶爾我發現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梅爾羅斯小姐。不幸,他的面貌並不富於表情,我看不出他神色中的含意。那是讚美呢、還是輕視?我看見福爾摩斯也注意到了,不知道他會如何理解。

  飯後我們男人們去彈子房吸雪茄煙,喝白蘭地。令我更局促不安的是,福爾摩斯開始誇耀我打檯球的技術,添枝加葉地粉飾我那小小的才能,以致休伊特家的人很快就激動得要考驗考驗我。福爾摩斯本人拒絕參加,而且,確實僅僅過了不大一會兒他似乎就厭煩得不得了,因此當他和安格魯·休伊特一起退出去,說他想看看那位畫家更多的繪畫時,我既不驚奇,也不過分失望。

  由於那兩個刺激性人物的離開,那天晚上變得更愉快了,結果休伊特上校邀請我和他們父子明天騎馬遊逛,因為第二天是他們集合打獵的日子。我毫不遲疑地接受了,我非常高興自己似乎博得了那位卓越的老軍人的歡心。我回到我的房間時才意識到,不經福爾摩斯同意就答應去遊覽可能是很危險的決定,但是,現在時間很晚了,而且他的門下沒有燈光,因此我決定不打擾他了。

  § 五、字條

  早晨我去看望我的朋友,發現他依然躺在床上,不過已經完全醒了。他用幾個枕頭支撐著身子,正在揀選一堆照片和文件。

  「這些是梅爾羅斯到這以後安德魯·休伊特立即給她看的物件,」他解釋說,「昨天夜晚休伊特和我一起仔細檢查了它們一遍,但是我想他不在面前不妨再看一遍。」

  「你認為它們可能指出導致襲擊休伊特的一些蛛絲馬跡嗎?」我問。

  「我不能忽視那種可能性。」福爾摩斯說,依然逐頁翻查著。「不過我看我阻礙你騎馬出遊了,」他朝我的長統靴和馬褲做了個手勢,「誰和你一起去?」

  「上校和那兩個大兒子。」

  福爾摩斯高興得拍手喝彩。「妙極了,華生我就擔心我們在這兒時那位小心戒備的愛德華先生不離開庭園。現在仔細聽著:倘若愛德華或任何人想要離群,你一定要想方設法先回來警告我。真可惜,」他帶著奇怪的微笑說,「你沒有獵號可吹,就像人們在古老的歌謠裡那種做法。」

  另外一個想法躍上他的心頭,於是他沖到窗口沉重的橡木櫥櫃的一個抽屜那兒。「你可能找不到打這張牌的機會,華生,但是另一方面,你可能找得到。我們不能放棄任何機會,要不然我們就會發現自己在這加上壁柱的高大堡壘裡要消耗過多的通風透氣的夜晚嘍。把這個帶去。這就是梅爾蘿斯小姐接到的那張神秘的、極其無禮的字條。請你盡力和戴維·休伊特先生清清靜靜地待一會兒,在此期間你可以暢所欲言地傳達你的心情:你不滿意他對你的親戚做出的表示。」

  「你有把握是戴維寫了那張字條嗎?」

  「沒有絕對把握,但是明顯可能是哥倆當中的一個,而那個大的更可能有足夠的智謀履行諾言。總之,戴維在吃晚飯時那麼沉默寡言,以致我覺得簡直完全不瞭解他,除了他明顯地非常迷戀你那位漂亮的親戚。」

  我吃驚得張口結舌。「你認為他對她會有吸引力嗎?」

  福爾摩斯咧嘴冷笑。「那就是既包含著字條,又包含著要幹掉他弟弟安德魯的一項說明,不是嗎?無論如何,如果讚美梅爾羅斯小姐本身就是足以犯罪的動機,那麼我可就對你那方面抱著嚴重懷疑嘍,我的朋友。」

  我受到了侮辱——而且就這麼說了。

  但是福爾摩斯不理睬我的抗議,只把那張紙遞給我。「現在拿走這張紙,好嗎?你以此面對戴維·休伊特,肯定在一定程度上會逗引他說些話,不論他是不是寫那張字條的人。我希望你要堅持,華生。丟開你通常的和藹本性,在你親戚的名譽問題上要強硬地表達自己的意見。逼迫他,直到你從他身上似乎得到了由衷的反應。」

  「我們應該這樣採取主動嗎?我說,我根本不喜歡要我扮演的角色。」

  「每逢可能的時候我們就一定採取,華生,這就是昨天夜晚我在上校自己的飯桌上折磨他的原因。這使我們瞭解到那位受人尊敬的老先生有點很容易發作的脾氣,而且他兒子愛德華清清楚楚知道這一點。喂,你會看出你能瞭解到那位長子的什麼情況。在最糟的情況下,如果我們能把注意力稍稍吸引到我們這邊,那對我們的朋友,那位畫家,就安全多了。」

  「我要帶手槍嗎?」我問。

  福爾摩斯大笑起來。「我看你不會處於迫在眉睫的危險中——不過你千萬記著上馬以前要檢查一下馬鞍和韁繩,好嗎?」

  以這種警告作為我的唯一安慰,我便下樓在我們調查的三個主要嫌疑犯中間就了座,而且要在看不見證人或救星的地方單獨和他們一起騎馬出遊。這三個英勇的騎手中哪一個寫了那張企圖毀掉安德魯·休伊特和簡·梅爾羅斯的婚約的字條?這三個壯漢子中哪一個破壞了小兒子的馬鞍皮帶?他們哪一個從皮帶掉下去的地方拿走了它來隱藏自己的或親屬的罪行?這種攻擊的動機會是什麼?莫非是只有受了傷害的一夥人現在還看重的貪婪、家族自尊心或者懷恨已久的家族傷害?

  然而,當我們騎著馬穿過樹林,跨過草地時,災難的思想就消散在了掠過綿延起伏的大地的三月的寒風中。

  前一天陰雲密布的天空依然和我們同在,但是在西方地平線上出現了有希望晴朗的條紋或者徵兆。休伊特上校表達了到集合時會是好天氣的意見,沒有一個人想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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