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福爾摩斯和薩默塞特狩獵 | 上頁 下頁
一〇


  休伊特向前彎下腰,雙膝頂住下巴。「沒有。」他說,他的聲音被床單捂住了。

  「告訴我你知道的情況。」

  「福爾摩斯先生,對不起,我真的寧願不講。那和我自己的意外事故不可能有任何聯繫。」休伊特瞥了我一眼。溫和地問:「可能嗎?」

  「誰說得上來呢,」我回答,「你最好把我的朋友看作一位你不必諱疾忌醫,可以向他吐露一切潛在病情的醫學專家。」

  我們的委託人掠掠他的已經亂蓬蓬的頭髮。「你想知道什麼呢?」

  福爾摩斯把椅子移近床邊。「告訴我有關她失蹤的情況。開始講確切的日期。」

  「那是一八七九年十月二十一日,星期二。我們知道她離開我們鄰居的家,普裡姆羅斯群山——那些日子達德利家住在那兒——就動身回家了。達德利太太病了,我母親去探望他。我母親是那種最善良最慷慨的人。可是她根本沒回家。當她遲遲未歸,而且沒有派人送信兒回來時,內德和我就騎馬出去找她。我們發現她的大車在離這兒只有一英里多地的大路上翻了。沒有我母親的蹤跡,她的車夫人事不省地倒在車邊,那一夜沒有恢復知覺就死了。」

  「車翻時他受傷死掉了嗎?有人尋找過另外的暴力跡象嗎?」

  「我想倘若有任何跡象,法辛蓋大夫就會告訴我們。我想除了他從大車上給甩出去時受的傷,沒有別的暴力跡象。」

  「他超速趕車了嗎?」

  「別人怎麼知道呢?」安德魯·休伊特問。

  「可以根據馬蹄印判斷。這事警察當局調查過嗎?」

  「我們的地方檢查官調查過,大車殘骸附近有半瓶酒,因此那是柯林斯喝過酒的明證。」

  「令我驚奇的是,你父親竟然雇用了一個嗜酒貪杯的人。」

  「我母親同情柯林斯和他的家庭,她認為給了他那種扎實的工作,就會給予他信心,使他成為比較好的人。他似乎略有改進,但是仍然總是帶著酒瓶——他說是為了保暖。」

  福爾摩斯接受了這種解釋。「你認為你母親發生了什麼事?」

  「我想她不幸遇到了某個異鄉人攔路搶劫,殺死了她。柯林斯醉得糊裡糊塗、要麼就是膽怯得不敢救她,於是他把車趕走,也許是想找幫手。」

  「從那一夜以後就沒有人接到過你母親的信兒嗎?」休伊特搖搖頭,於是福爾摩斯繼續詢問這個問題,「你母親有什麼仇人嗎?」

  「天啊,沒有。西部地區沒有一個人會希望她受到傷害。那就是我為什麼堅決認為一定是一個異鄉人的原因。」

  「你父母的婚姻幸福嗎?」我期望從我們的委託人口中得到憤慨的回答,但他的反應是受了傷害的樣子,而不是憤怒人的情緒。「你為什麼要問我這樣一個問題,福爾摩斯先生?我父親並未害死我母親。你甚至沒有和我父親會過面。你瞭解他給柯林斯的孤兒寡婦提供了生活費嗎?我認為在那種情況下,那是基督徒之間兄弟之愛相當驚人的善舉。他的整個性格圍繞著他的軍人行為高尚的準則旋轉:這樣一個人是不會殺死他的終身伴侶的。」休伊特猶猶豫豫地挺起肩膀,繼續說下去,「我父母非常相親相愛,但是他們在一起並不幸福,如果你能瞭解可能存在的那種狀態。」我被這番陳述搞得很迷惑,但是福爾摩斯鼓勵地點點頭,似乎改變了話題,「梅爾羅斯小姐說你父親相信你母親沒有死,只是私奔了。」

  「就是他發現的那張該死的字條。如果你問我的話,那是一篇無聊的話。」休伊特聲明。

  福爾摩斯詢問地挑起眉毛。

  休伊特繼續說下去,「我母親失蹤那天我父親發現了寫給她的一張字條,好像是相約那天夜晚在芬尼伯頓地方的紅獅小酒館會面。不過事實證明它是騙人的,因為我父親去了小酒館,一直等到大大超過了約定會面的時間,我母親和別的人都沒有出現。」

  我覺得應該使這事故更清楚地顯示出來,於是就為什麼竟然會有人送來字條這個問題詢問他的看法,但是,除了說是一個未知的人試圖敗壞他母親的名譽,他沒有任何別的看法。福爾摩斯抓住話茬,「為什麼有人會那麼幹?你說她沒有仇人。」休伊特顯然以前沒有做過這種聯繫,他慢吞吞地說:「那麼是我父親的仇人們。不過我確信我母親決沒有和任何人私奔。她和父親有分歧,但是她是世界上的天使,她簡直不可能違背她結婚時的諾言。她也不可能活著,因為現在還沒有以任何方法和我聯繫。」休伊特雙臂交叉,於是福爾摩斯和我都意識到他母親失蹤的問題,無論如何,暫時是結束了。

  歇洛克·福爾摩斯這時開始詳細查問安德魯·休伊特從格林納迪爾背上摔下來的情景,卻沒有得到任何新情況。直到他問:「你回憶得起你恢復知覺以後的時刻嗎?」「噢,是的。」休伊特說,「我聽得見內德和我父親得聲音。他們俯在我身上,多麼奇怪呀,」他若有所思,「他們離得那麼近,聽起來卻那麼遙遠。」

  「他們呼喚了你的名字嗎?」福爾摩斯敦促說。

  「是的,他們呼喚了,」休伊特回答,「當然他們會呼喚,不是嗎?特別是我摔下去時竟然沒法發出聲音。等一下!我現在想起來了,父親說——」說到這兒他突然停住,他的嘴張著要講話,但是沒有說出來,他只喘了一口氣,「不,消失了。他們說了什麼我都不記得,」他最後嘟嘟囔囔地說,「我什麼都不記得。」連我都知道他在撒謊,因為由於休伊特突然停止合作,福爾摩斯簡直抑制不住他的不耐煩心情。他把手牢牢地放在休伊特的胳膊上,顯然盡力在控制著自己,「實際情況,」他用溫和的聲音說,「整個真相總比一部分好。如果你不是為了自己講,那麼就為了那麼情深意切地關心著你的那位小姐講吧。」

  安德魯·休伊特臉紅了,他扭過瞼去,然後很不情願地回眸凝視著我們。我們看得出他內心在鬥爭,在權衡輕重,以使尊重他父親與滿足福爾摩斯的要求保持平衡。

  最後他硬擠出來:「那麼這就是他說的。父親不住地說:『安德魯,你這個該死的!』我不知道多少次,不過反正好幾次。然後我聽見內德說:『爸爸,千萬不搖!』然後一切完全茫然了,直到簡在那兒,我在大車上了。」

  「你哥哥說的話,」福爾摩斯催促說,「是以你現在加上的強調語氣說的嗎?例如,似乎你哥哥在叫你父親不要做什麼,而不是安慰他。」

  「是的,」我們的委託人同意說,「那是懇求,是警告。不過,福爾摩斯先生,直到我現在對你講,我才想起這一切。既然我們雇了偵探們開始控訴天曉得的什麼人,可能我腦子裡就想起了這樣的事情。不過這可能並不意味著什麼。我父親是一個軍人,軍人是不容許流露感情、表現悲痛或任何與一個男子漢不相稱的情感的。對於這樣的一個人,『該死的』一定適用於一切場合。你一定明白我說的話,不是嗎,實際上,他可能說了,『你摔下馬嚇了我一大跳,真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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