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地下人 | 上頁 下頁
六二


  一時之間,他的臉龐又蒙上前一天才把我嚇一跳那種極度絕望的表情。他喪失了一切,而且眼睜睜地看著它們消逝在眼前。

  「我要向屈梅因警長報案,」他說。

  「我也認為你應該去報案,去告訴他這些年來你對卜賀太太做的那些事,他會感興趣的。」

  「不瞞你說,我是她最好的朋友。這麼多年來,她的產業一直都是我在照管的。」

  「可是她把你的照管稱作是壓榨。」

  他看起來很吃驚說:「她真的這麼說?」

  「她用的是這個字眼。怎麼,你不喜歡?」

  他依然靠著牆,紅裡帶褐的頭髮因為汗水而加深,並且掉落在他滿是雀斑的高額上。他用手指把頭髮攏到後面,仔仔細細的,仿佛把外表弄整齊了就得以扭轉大局似的。

  「我對伊莉很失望,」他說。「我還以為她比較明理,而且比較知道感恩。到頭來,原來她是這樣的女人。」

  他迅速瞄我一眼,看我會不會跟他一起站上反婦女運動的擂臺。

  「的確,」我說。「她對你的敲詐、勒索,對你騙光她的土地居然不知感恩。女人真是忘思負義。」

  我帶刺的話讓他受不住了。他的眼神裡明顯添加上一股怨恨,幡然改口說:「我做的每一件事沒有一處不合法,這可不是你替她講話就能栽贓的。好,她在你面前污蔑我,我想她沒提過她自己幹了些什麼好事吧?」

  「她做了什麼事?」

  我不應該問得這麼直接的,這使得他起了戒心。

  「戲不必回答你。」

  「那麼讓我來告訴你。卜賀太太用槍殺了她丈夫——或許是出於你的唆使。無論如何,你一定有分。」

  「你亂講!」

  「禮歐·卜賀訂了船票要到夏威夷,難道不是你告訴她的嗎?難道這不是他們最後一次爭吵的導火線嗎?」

  他的目光對上了我的,然後又移開。

  「我以為他是要帶我太太一塊兒離開。」

  「你太太早已經離開你了。」

  「那時候我還抱著希望,希望她能夠回到我身邊。」

  「在找到一個傀儡幫你把禮歐除掉的情況下?」

  「我沒有這個意圖。」

  「你沒有嗎?卜賀家夫妻吵架是你點的火,那天晚上你到山上木屋去探動靜,想知道他們爭吵的結果如何。你親眼看著凶案發生,要不然就是親耳聽到槍聲。子彈沒能殺死禮歐,於是你用一把刀結束他的生命。」

  「我絕對沒有。」

  「總有人這麼做,而且當時你在場,這一點你一直沒否認。」

  「我現在就要否認。我沒有拿槍射他,也沒有用刀刺他。」

  「那你告訴我你做了什麼。」

  「我只是個無辜的旁觀者,如此而已。」

  我當著他的面大笑,雖然我不覺得愉快。我真不願意看到一個人沉淪至此,即使是柯帕奇那種人。

  「好吧,無辜的旁觀者,後來呢?」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我想你知道,不過我不會說出來。如果你自以為很聰明,那就放聰明一點,跟我一樣裝蒜下去。現在,我要我的公事包。」

  「你得有本事從我這裡拿去。」

  他看著我,似乎在慎重考慮我的提議。可是現在的他已經喪失鬥志,也喪失了希望。成功的氛圍已經棄他而去,他愈來愈像個輸家。

  他轉身離開,走到大門口才給我答覆。在他甩上身後的門之前,他回頭大叫:「我要讓你滾出這個城!」

  珍默默伸出一隻手摸索著走近我,仿佛黑暗已經降臨,而且她對這地方極為陌生似的。

  「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嗎?」

  「哪些事情?」

  「有關我婆婆的事。」

  「很遺憾,恐怕錯不了。」

  她抓住我的臂膀,我感受到她的重量。

  「我再也受不了任何打擊了!這種情形還要持續多久?」

  「我想不會再有了。龍尼呢?」

  「在睡覺,他想小睡一會兒。」

  「把他叫起來穿衣服,我要開車送你們到洛杉磯去。」

  「現在就去?」

  「愈早走愈好。」

  「可是,為什麼呢?」

  我有一大堆的理由,主要的原因是我不知道柯帕奇下一步會怎麼做,我想起他家娛樂室裡的那把槍,他顯然有用它的意圖。可是我不想說出來。

  我帶珍到角落的大窗口,指出那條溪流的變化。那條溪已經變成一條奔騰的黑河,洶湧到足以讓倒落的樹木在上面載浮載沉。有幾棵樹形成了一個天然水壩,暫時擋住宅子後面的洪流。

  我聽到峽谷上的鵝卵石滾滾落入溪床的聲音,轟隆的聲響仿佛是保齡球在球道上滾動。

  「這回這棟房子可能會垮掉,」我說。

  「這不是你帶我們南下的原因。」

  「這是原因之一。你跟龍尼待在南部會安全一點,而且,我還有事要做。我應該向洛杉磯警局的許普德探長報告了,跟他合作要比跟本地警方合作有利。」

  這一點在前一個小時已顯然可見,於是我決定現在就打電話給許普德。我走進書房,撥了他的辦公室號碼。

  他的聲音冷淡而陌生:「我以為你會早點兒跟我聯絡的。」

  「抱歉,我剛才得先到蘇薩黎多走一趟。」

  「希望你的週末過得愉快,」他以平板的北歐腔調說道。

  「不怎麼愉快。我又發現另一樁謀殺案,是件陳年舊案。」

  我把禮歐·卜賀之死的種種事實都告訴了他。

  「讓我把事情先弄清楚,」他說。「你是說,禮歐·卜賀是他太太殺的?」

  「她拿槍射他,可是槍傷可能不是他的致命傷;他的肋骨裡插著一個斷裂的刀尖。當然,拿刀刺死他的也可能是她。」

  「艾爾·席納可不可能也是她殺的呢?」

  「我認為不可能。星期六晚上伊莉·卜賀人在聖德瑞莎醫院裡。北嶺謀殺案的兇手一定另有其人。」

  「那你現在有沒有一點譜?」

  我停頓了一陣子整理思緒,話筒裡傳來許普德不耐的聲音:「亞契,你還在聽嗎?」

  「我還在聽。主要的嫌疑犯有三個,頭一個是本地的一個房地產商人,名叫萊思·柯帕奇。他知道伊莉·卜賀用槍殺了她丈夫,而且我想她從那時候起就一直付錢堵他的嘴;這也給了他殺害史丹·卜賀和艾爾·席納的動機。」

  「什麼動機?」

  「只要原來的那樁謀殺案秘而不宣,他就有源源不絕的金錢收益。」

  「你是說勒索?」

  「你不妨稱之為變相的勒索。不過,也有可能是他親自解決了禮歐·卜賀。如果是這樣,他更有理由殺另外那兩個人滅口,因為艾爾知道禮歐被埋的地點,而史丹當時正在挖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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