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地下人 | 上頁 下頁 | |
四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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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他的家庭醫生嗎?」 「我做了他大半輩子的家庭醫生——他還住在老家的時候,我是他的醫生,結婚之後我還是常常看到他。他有問題的時候喜歡來找我。」 「他有些什麼樣的問題?」 「精神上的問題,婚姻上的問題。我是不能跟第三者討論這些事的。」 「這些事對他並不會造成傷害,他已經死了。」 「這個我知道,」醫生的聲音透著嚴厲。「我只對一件事有興趣:刺死他又把他埋了的人到底是誰。」 「你的病人佛茲說人是他埋的。」 我注意看醫生的反應,可是他漠然的眼神依舊,紅潤的臉色也絲毫未改,他甚至微微笑了一下。 「別信他的話。佛茲老是在認罪。」 「你怎麼知道他說的不是真的呢?」 「因為他是我二十多年的老病人。」 「他是不是不正常?」 「我不會這麼形容他。他極度敏感,很容易把所有的過錯都怪到自己頭上。他情緒沮喪起來,就會喪失所有的現實感。可憐的佛茲,這一輩子都在害怕。」 「他害怕什麼?」 「別的不說,他最怕他媽媽。」 「我也是。」 「原來我們都一樣,」醫生帶點幽默的語氣說。「她是個很有權威的小女人。不過,她之所以如此,可能是迫於需要。她過世的丈夫跟佛茲很象,無論什麼工作都沒辦法長久。我想他們兩個最基本的問題是出在基因上,而我們對於遺傳疾病至今還是無能為力。」 我們兩個不約而同往房子望去。史諾太太本來正站在客廳窗戶後頭監視我們,現在她放下了窗簾。 「我該進去看我的病人了。」簡諾姆醫生說。 「或許等你有空,我們可以談談。也許佛茲就如你所說是無辜的,可是不管他是不是無辜,他跟史丹·卜賀死亡案件的主嫌犯有關係。」我把艾爾以及喬·凱西提到的線索都跟他說了。「而且我們知道,那些用來挖史丹墳墓的工具,是佛茲手邊就拿得到的;更重要的是,他跟我說,是他埋了史丹·卜賀。」 醫生慢慢地搖了搖頭。 「就算是天掉了下來,佛茲也會想辦法把罪過攬到自己頭上。事實上,那墳墓很可能是史丹·卜賀自己挖的。」 「助理驗屍官跟我曾經猜想過這種可能性。」 「就我來看,這不只是猜想,」簡諾姆醫生說。「我剛才在替史丹驗屍的時候,注意到他手上有水泡。」 「什麼樣的水泡?」 「就是普通的水泡,兩個手掌都有。」他用他寬大右手的方形指甲摸摸自己的左手掌。「因為沒做慣挖土的事,動手起來就很容易長水泡。不過,我承認這實在很難解釋,為什麼會有人去挖自己的墳墓。」 「他或許是被逼的,」我說。「那個戴假髮的艾爾·席納,生前是個難纏的傢伙。很可能他那時候就站在一旁拿著槍對準史丹,要不然就是史丹有其他更重要的理由。」 「什麼理由?」 「我不知道。或許他本來打算埋的是別人。他身邊帶著一個女孩子,還有他兒子。」 「他們怎麼樣了?」 「我正在查。」 § 23 杜尼斯灣位於一號公路外一條曲折蜿蜒鄉道的盡頭。被風堆砌成的沙丘沿著海岸往北聳高,天上的白雲綿延流過,像撕碎的旗幟。看來暴風雨就要到了。 國家公園入口處的服務亭已經關閉,空無一人。我驅車直入,開到可以俯瞰海洋的停車場去。大約三百呎遠的地方,海濤破碎成浪花,那艘白色的單桅帆船正歪躺在海面上。更遠處圍繞著一群鵜鶘,正潛入水裡找魚吃。 海灘上有三個人遠望著愛瑞亞蒂妮號,他們不是我要找的那三個。其中一個穿著州立公園的制服,他近旁的兩個男孩則斜倚在自己的滑浪板上,他們的長髮被太陽都曬得褪色了。 我從車子的行李廂裡把望眼鏡拿出來,焦距對準那艘帆船。船的桅杆已經斷了,纜索像張破網垂掛在船椽。船身似乎顛動不已,因進水而變得沉重。大浪打來時它緩緩浮起,浪退了它又笨拙地倒下。我的呼吸賦予同情似的變得困難起來。 我沿著一條半懸在沙上的木頭步道走下海灘。那個州立公園的管理員轉身來迎我,我問他把那些年輕人救起來沒有。 「救起來了,他們已經登岸了。」 「三個人都救起來了嗎?」 「是的。這兩個男孩幫了大忙。」 我順著他的手勢望去,看到那兩個衝浪的孩子。他們刻意隱藏著心底的驕傲回視我,仿佛任何大人的贊許他們都不屑接受似的。 「他們沒事了。」 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說,兩個人的點頭動作嚴肅而一致。 「他們人在哪裡?」 他聳聳他的肩膀。 「有個人開一部旅行車來把他們帶走了。」 「什麼樣的旅行車?」 他指指公園管理員。 「你問他。」 我轉身面對那個管理員,他一副小媳婦的表情,扭怩不安地回答我:「是一輛藍色的雪佛蘭旅行車,車型很新。我沒把車牌號碼記下來,沒有理由嘛,我當時並不知道他們是逃犯。」 「那個小男孩不是逃犯,他可能是綁架案的肉票。」 「看他的樣子不像。」 「他是什麼樣子?」 「很害怕的樣子,可是不是特別怕他們。他一直跟著他們走,一點也看不出勉強。」 「他們把他帶到哪裡去了?」 「帶上那部旅行車。」 「這我知道。開車的是什麼人?」 「一個高大的女人,她戴著一頂寬邊帽。」 「她怎麼知道他們在這裡?」 「我讓那個金髮女孩用我的電話。我不可能知道他們——」 「你可不可以幫我追查電話的下落?」 「我想沒辦法,除非是長途電話。不過我去試試。」 他吃力地朝步道走去,用手擋住迎面的強風。我跟著他走到人口的服務亭,當他打電話的時候我就等在外頭。他搖著頭走出來,兩手一攤說:「他們好像什麼電話記錄也沒有。」 「你跟警察報案了嗎?」 「他們來過又走了。警長還從石油城趕來。不過那時候他們三個已經搭那部雪佛蘭旅行車離開了。」 我又走回海邊,注視愛瑞亞蒂妮號好一陣子。它在浪潮裡上上下下,有如一隻陷在油污裡的無助小鳥。待我轉過身去,我看到年紀較大的那個衝浪人已經悄悄走到我身後。 「我真不願意看到船變成這個樣子,這讓我心情亂壞的。」 「船怎麼會這樣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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