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地下人 | 上頁 下頁 | |
二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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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離開這裡的時候是還沒有。羅傑對傑瑞那小子真是生氣。要是給他抓到了,我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羅傑跟傑瑞·柯帕奇很親近嗎?」 她嚴厲地看我一眼。 「他們可不是你想的那樣,羅傑可是陽剛得很。」 她發起抖來,把自己抱住。 我開車到碼頭,停進空蕩蕩的停車場裡。這會兒還是淩晨一大早。 我從鐵絲網外看過去,愛瑞亞蒂妮號的船位還是空的。羅傑·安密特站在船塢上望著海,像個刻意擺出優雅莊嚴姿態的雕像。萊恩·柯帕奇跟他靠得很近,面對著我。兩個男人之間顯得漠離疏遠,可是對於對方的存在又極度敏感,似乎是剛吵過架。 柯帕奇看到鐵絲網門邊的我,便跑上舢板開門讓我進去。他穿的衣服還是那一套,好像昨晚和衣睡了一夜——或是試圖睡覺卻沒合眼。 「我先警告你,安密特此刻的心情惡劣透了,」柯帕奇說。「他把一切都怪到我頭上。去他的,我這幾個月連傑瑞的影子幾乎都沒看到,他一直在逃避我,我哪管得了他。說來其實是安密特收留了他,這個責任我可不擔負。」 可是他動了動厚實的肩頭,仿佛他兒子的重擔正綁在背後。 「傑瑞會把船開到哪裡去,你知道嗎?」 「抱歉,恐怕無法奉告。我不懂船,這也是傑瑞喜歡航海的一個原因。要是我對海有興趣,他就會愛上高爾夫球。」 昨晚那個萊恩·柯帕奇一夜之間已經不見了,現在的他聲音是悲苦的。 「他是往南開還是往北?」 「大概往南吧,他熟悉那裡的水域,也許他出海到哪個離島去了。」 他指著那些離岸的小島,那些島落在地平線上,像一條條藍色的鯨魚。可是在島嶼和岸邊二十海裡範圍內的水面上,什麼也看不到。 「你通知警長了嗎?」 「還沒有。」他看著我說,有點不好意思。 「你昨晚說你要跟他講的。」 「我打過電話,不騙你,可是他到火場去了,事實上,他現在還在火場。」 「總會有其他警官在值班吧?」 「有是有,可是他們滿腦子只有火災。你知道,對他們來說這是大難臨頭。」 「傑瑞也是。」 「這個不用你告訴我,他是我兒子。」他用焦急的眼神斜瞄我一眼。「我又接到葛蘭多先生的電話了,他今天一早打來的。你終究還是跑去見他了。」 「他說了什麼?」 「他當然把這整件事都怪到傑瑞身上。事情只要牽涉到女孩子,男生那方總是挨駡。照他的說法,在昨天出事以前,他女兒可是從沒惹過任何麻煩。誰會相信啊?」 「或許他真的這樣相信,他跟他太太好像有點脫離現實。」 我心裡浮起一個景象,看到那個女孩孤伶伶的待在她白色的房間裡,又看到她在星光汽車旅館裡跟艾爾·席納在一起。 「我真希望你沒有去找過雷斯·葛蘭多,」他的聲音聽來愁苦得很。「你這樣把事情搞複雜了。要是他存心,他是可以把我弄得很難看的。」 「很抱歉。可是為了我的案子,我得追蹤線索。」 「你以為這只是你的案子,對不對?」 「我只能說願意參上一份。如果你能等我幾分鐘,我們一起去找你那位警長朋友,你說怎麼樣?」 「就聽你的吧!」 我將柯帕奇留在門邊,向背對著我們的羅傑·安密特打了聲招呼。他故意慢吞吞地轉過身來,臉上是一種悲憤交雜,卻又不願流露於外的表情。他頭戴一頂航海帽,身穿輕便的運動夾克,喉間系著一條領巾狀的領帶。 「你昨天晚上為什麼不告訴我?現在可好,我們恐怕永遠沒辦法把愛瑞亞蒂妮找回來了。」安密特的語氣聽來像是在談論一個他失去的女人,或是一個女人失去的夢。「現在它可能被開到好幾百哩以外,或是沉到海底去了。」 「你向海岸巡邏隊報案了沒有?」 「報過了。他們會注意找。不過,尋找失船其實不算是他們的責任。」 「這不是一樁普通的竊案,」我說。「我想你知道那個女孩也在船上,還有一個小男孩。」 「柯帕奇告訴我了。」 安密特眯起眼睛,好似看到一副醜惡的景象。他揉揉眼窩,又轉過身去,背對著我。 浪潮沖過防波堤,散落成滾滾綠波。即使在碼頭內,海水也不平靜,沖得我們腳下的浮板高起又放下。這個世界正在轉變,仿佛少了一片拼圖就使得整個天地分崩離析,脫韁而去。 安密特走上浮板向海的那頭去了,我跟在他後面。他是個含蓄的人,不過我想,或許他現在比較願意打開心門了。 「我知道傑瑞是你的好朋友。」 「以前是。我現在不想談。」 我沒理他,繼續說下去。 「你生氣也是難怪,我也覺得挺慪的。他昨天晚上用左輪槍柄打我的頭,那把槍看起來好像是點三八口徑的。」 他躊躇了一會兒,說道:「我船上是有一把點三八口徑的槍。」 「那他是把槍帶走囉?」 「我想是吧,但這不是我的責任。」 「柯帕奇也這麼說,好像沒有人該負這個責任。我想知道的是傑瑞的動機。你覺得他是想做什麼?」 「就我看來,他純粹是要毀滅自己。」 「但願不是。」 「他辜負了我的信任。」安密特的聲音聽來有股被出賣的憤恨,猶如一個水手跑到天涯海角後,卻發現這世界竟然是平的一樣。「我信任他,把船交給他管,我整個夏天都讓他住在船上。」 「為什麼?」 「他需要地方安頓。我的意思是,他需要的不只是個棲身之處,而且是能夠安靜思考的地方。我本來以為,海能夠讓他冷靜檢討。」他停頓了一會兒。「我像傑瑞這個年紀的時候,就是個船癡,坦白告訴你,那時候,船就是我的生命重心,我跟傑瑞一樣沒辦法忍受岸上的生活,我一心一意就是出海去——」他的手臂往大海的方向揮。「乘風破浪,你知道,同海天一體。」 一如諸多多重性格而又抬於言辭的人一樣,安密特的個性裡帶著點古典的詩情。我儘量引他說話。 「你像他那個年紀的時候住在哪裡?」 「新港附近。我就是在那裡遇到法蘭的,我以前是她第一任丈夫的船員。」 「傑瑞應該也是在新港遇到蘇珊的。」 「可能是,我們今年六月把船開到那裡去過。」 我把蘇珊的照片拿給他看,可是他搖搖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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