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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密室謀殺確有實例。」岡本愈來愈熱衷。「這也是從英國記者那裡聽來的,他對這類故事很有興趣,讀過英國作家狄更斯的《巴拿比·拉吉》和柯林斯的《月光石》,還有法國作家蓋布略的偵探故事。當然,他也很關心實際的犯罪案件。」

  「你快點切入正題好不好?密室謀殺究竟怎麼樣?」

  「這是本世紀初發生的案件,在巴黎蒙馬特的一棟五樓公寓,一位年輕女孩躺在床上,胸口插著尖刀而死。刀鋒深達背部,當然不可能是自殺,但是門窗全部從裡面反鎖,而且壁爐煙囪窄得任何人都無法通過。」

  「哦?那麼案子破了沒有?」

  「結果不得而知,但事實上確有這樣的案例。」

  「是嗎?但我很難想像貝倫海姆伯爵能夠設計出這種奇案。」

  「正好相反,就是貝倫海姆這種人,才可能動這些細膩的手腳。他是狡猾的陰謀家,就連俾斯麥一開始也被他瞞過了,沒有發現他的背叛行為。這些話雖然是傳聞,但多少有些真實的成分。」

  岡本亢奮地還想繼續說下去,研究院的警衛探頭進來說:「森先生,有位弗蘿蘭·華爾泰女士來訪。」

  林太郎當下非常為難,他不願意讓克拉拉和愛麗絲在這種場合碰面。可是現在也來不及把克拉拉趕回去,或是請她到另一個房間稍候,因為會客室就在玄關旁,克拉拉已經跟在警衛身後走了進來。

  這下無計可施了,林太郎只有起身,若無其事地迎接克拉拉。在貝妲事件之後,他不希望再給愛麗絲任何刺激。

  「對不起,沒想到你有客人。啊!岡本先生。」克拉拉有些困惑,看著岡本點點頭,然後說:「我一會兒就走。我是來問你參觀白馬城的事,貝倫海姆伯爵非常歡迎你去。」

  林太郎腋下直冒冷汗,在這時提出這個話題,實在不巧。

  「那地方是避暑別墅,冬天很少使用,不過這週末預定要招待幾位客人,正好順便邀請你。本來我想寫信通知你,因為正好有事到附近,就順便過來問問。」

  林太郎擔心岡本會說出叫人難堪的話,曖昧地答道:「週末是二月四日吧。難得你特別邀請,我應該欣然前往,但是我可能要陪石黑軍醫監督去視察軍醫院,明天才能給你肯定的答覆。」

  當然,視察醫院只是托詞,在岡本面前,他說不出欣然接受貝倫海姆邀請的話。克拉拉從他的樣子也察覺此刻他不便作答。

  「軍務需要,那也沒辦法。這樣吧,我等你的答覆,愈快愈好。」

  克拉拉也發覺岡本表現異常,她以為岡本吃味她只邀請林太郎。

  「岡本先生,下回你一定要來參加福特娜夫人的聚會,這位小姐也請一起光臨。那麼,我先告辭了。」

  她說完後俐落地轉身離去。場面沒有失控,林太郎松了口氣,屋內暫時流泄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愛麗絲的眼神明顯地流露出對克拉拉的敵意,岡本也仿佛在思索什麼似地一副不可捉摸的表情。

  「她是詩人克拉拉·華爾泰。」

  林太郎對愛麗絲簡短說明後,轉向岡本:「上次你在劇院為我們介紹後,偶然在某次宴會中又見面了,那時就提到去參觀城堡的事。」

  岡本突然不懷好意地問:「克拉拉·華爾泰和貝倫海姆交情不錯吧?」

  「她好像是伯爵千金的好友。」

  「她是來邀請你去伯爵的別墅嗎?」

  「是啊。那個地方有古城廢墟。當然,事情鬧成這樣,我是不會去的,但是當下拒絕又說不過去。雖然我不能同意伯爵殺了貝妲的說法,但是她的死伯爵多少有些責任。」

  「森君,你就接受邀請吧。」岡本脫口而出。

  「什麼?」

  「想想看,這不是大好良機嗎?像伯爵那樣高貴的人物,一向很難接近,我根本毫無機會,就算見到了也不能平等交談。如今你接受邀請,是他的賓客,也有身分……」

  「你究竟打什麼主意?要我當偵探不成?我根本不知道杜賓、福爾摩斯什麼的,怎麼能學他們辦案呢?」

  「沒錯。可是你是學者,受過縝密思考的訓練。另一方面,你也瞭解文學、藝術,比一般人更能看穿人類的心理,充分具備當偵探的資格。」

  「可是,」林太郎非常慌張。「我接受邀請作客,能夠隨便提起謀殺案嗎?我能問他,你在追求貝妲·舒密特嗎?我沒有立場提出這些問題,如果真的提出來,不立刻被踢出來才怪,說不定還要求我決鬥呢。」

  「我又沒要你單刀直入,只要若無其事地提出話題,試探對方的反應就行了。名偵探不都是這樣嗎?」

  「話雖如此,但……」

  「比如說,芭蕾舞這個話題絕對適合沙龍談興,你可以順便提到維多利亞劇院,如果伯爵臉色有變,就可以乘勝追擊。你是醫生,可以拿專業話題當籍口,這世上多的是希奇古怪的事,你甚至可以現學現賣我剛才的話。」

  「你是要我扮演哈姆雷特,來一出劇中劇,追查謀殺的真相嗎?」

  「正是。請你務必答應,我無法忍受這麼不清不楚的結局。」

  「老實說,我並不太樂意。」

  「我也反對。」愛麗絲緊咬嘴唇說。

  「為什麼?你不想背叛邀宴的主人嗎?但對方是卑鄙無恥的小人,我們根本不必拘泥禮數,尤其是這個時候,更要用非常手段。你只要想你是應克拉拉的邀請就好,這樣,就不會覺得自己行為不當了。」

  「我不認為只靠觀察伯爵的反應就能查出真相,就像你說的,他是心狠手辣、陰險至極的人,而且……」

  林太郎眼光銳利地凝視岡本。

  「就算真相大白,你又能怎麼樣?」

  岡本修治浮現淡淡的笑容。

  「你放心,我是不會殺人的,只要查明真相,我就堂而皇之地報警,如果警方不理,我就訴諸輿論。如果德國的報紙不行,就找英國和法國的報紙,這兩個國家都喜歡犯罪報導。這對和他政策對立的俾斯麥也有幫助,貝倫海姆至少會喪失外交官的地位。這樣復仇或許不夠充分,但是我已經滿足了。如果他要求決鬥,更是我衷心期望的。」

  林太郎陷入沉思。

  岡本的話雖然雜亂無章,但又有些道理。當然,只靠一個密室謀殺案的實例,就說貝妲是被謀殺的,似乎有些突兀,但是從項鍊不見這點看來,也不能說他的主張是錯的。

  更令林太郎擔心的是,如果拒絕了岡本的要求,岡本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傻事。他本來就易怒,此刻精神狀況更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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