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柏林1888 | 上頁 下頁
一二


  林太郎略顯困惑。在那個時代,法醫學還沒有成型,他還不曾接觸過這方面的知識。東京大學設立法醫學教室是在一八九一年,森林太郎到德國也以研究衛生學和細菌學為主,幾乎不曾接觸法醫學。

  此外,歐洲的法醫學此時也處於搖籃期,就連簡單的A、B、O血型分類還不知道。在今天,是縊死、勒死或是扼死,一般警察都能分辨,但在當時完全無從得知。

  「如果是被勒死,通常臉部會有瘀血,但是貝妲的臉色蒼白。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理由很多。首先,貝妲的手腕上有指甲抓過的傷痕……」

  「那個我也注意到了。」

  「昨天中午我跟她見面時,她還沒有那個傷痕,那可能是她和某人爭執時留下的。」

  林太郎歎口氣說:「這並不能構成他殺的理由,也可能是她在和你見面後到死亡之間在某處弄出傷痕罷了。愛麗絲,你在劇院看到貝妲手上的傷痕沒有?」

  「我沒注意到。」

  岡本修治依然態度強硬地說:「如果在手背上也就罷了,但是,那個傷痕在手腕內側,那個地方通常不容易受傷的。」

  「就算如此,也不能斷定她是被謀殺的,這未免太牽強了。」

  「這只是其中一個理由。還有,那絲帕裡的金幣是哪裡來的?我當然沒有能力給貝妲那麼一大筆錢。」

  「這一點倒是有些奇怪,難怪你要這麼認為。那些錢或許就是B——伯爵或塔貝克團長給她的訂金吧。」林太郎語調艱澀地繼續說:「可能是貝妲昨晚遇到什麼難堪,手腕上的傷或許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八成是色魔伯爵想強姦貝妲,貝妲抵死不從,那傢伙老羞成怒,不知不覺勒緊她的脖子……」

  岡本搔著頭髮,煩躁地說。

  「唉!你鎮靜一點吧。我想說的正好相反,如果我的推理正確,貝妲自殺的動機就更明確了。我想這件事應該是突發性的。」

  「但是也有可能是他殺啊。」

  「不論貝妲有什麼遭遇,都不會是在那個房間裡,難道伯爵真的在那閣樓裡……當然,我們還不能認定就是伯爵……」

  「想嘗鮮的男人任何地方都行,反而有改變氣氛的樂趣。」

  「但是,兇手不可能特意留下絲帕和金幣。」

  「對那些人來說,這不過是小錢罷了,可能是事後覺得女人可憐而留下的奠儀吧。」

  「這不是舍不捨得的問題,而是兇手不會留下任何證據的問題,貴族階級比我們更害怕醜聞。」

  「就因為如此,他才特意偽裝成自殺的樣子。」

  林太郎再度歎息,這樣下去根本沒有辦法談出結論,但是岡本完全不在乎他的感受,又說出更偏激的話。

  「還有,那封寫到一半的信。如果貝妲真的想要自殺,為什麼沒有寫完那封信?」

  「她也許寫到一半突然改變心意……」

  「貝妲可能一句話也不留給我就自殺嗎?愛麗絲,如果換你處在貝妲的立場,你應該會想把最後的感受留給最愛的人,對不對?」

  「或許吧。」

  「信寫到一半不高興,揉成一團丟掉是常有的事,如果真是這樣,她另外寫的信在哪裡呢?那個房間根本沒有類似遺書的東西。」

  這番話比前面的討論稍微理性一點,岡本囈語似地繼續說:「我是這樣解釋昨晚貝妲被團長找去,要求她做最後的決定,她受不了,逃回家寫信給我,沒想到好色的伯爵緊追而來,貝妲不願讓他看到寫到一半的信,急忙揉成一團丟掉,之後的情形就像我們剛才講過的。」

  「你的解釋也不是不能成立……但是也有可能她把信寄出去了,你還沒有收到。要緊的是,你忽視了最重要的問題,那個房間……」

  「等一等,我還有理由呢。我買過一條火箭墜子項鍊送給貝妲,雖然不是什麼昂貴的東西,但是貝妲很喜歡,一直貼身戴著,可是那條項鍊不見了。我非常仔細地搜過,都沒有看到。」

  「項鍊不見了?」林太郎不覺皺起眉頭。

  「不錯,貝妲一直掛著那條火箭項鍊。」愛麗絲也歪著腦袋,表情不安地說:「可是,伯爵不可能偷走那麼廉價的項鍊吧。」

  「這很難說,說不定他打算當作自己暴行的紀念品。或是他在和貝妲爭執時弄斷項鍊,之後為了假裝貝妲是自殺而帶走。」

  「的確,項鍊不見是很奇怪,不過我已經說過,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如果貝妲是他殺,那麼兇手從哪裡逃走呢?如果是從房門,或許他有備用的鑰匙,但門是從裡面反鎖的,早上你破門而入,應該最清楚不過了。」

  「問題就在這裡。」岡本修治探身向前。「森君,你看過愛倫坡的小說《莫格街謀殺案》嗎?」

  「我知道愛倫坡,但沒看過他的小說。」

  「雖然這是他四十多年前寫的東西,但風格相當獨特,而且創造出名叫杜賓的名偵探。愛倫坡在這篇小說中,安排了一樁密室謀殺案。」

  「密室謀殺案?」

  「是的。一幢公寓的某一層樓發現一具他殺的女屍,但房門是從裡面反鎖的,杜邦發現窗戶的釘子裡面被折斷,但是窗戶距離地面有相當距離,一般人是無法輕易出入的。」

  「那麼,小說的結果如何?」

  本來還興致勃勃的岡本有些沮喪地說:「兇手是一隻黑猩猩。」

  「別開玩笑了。」林太郎滿臉受夠了的表情。「小說或許很有意思,但你以為伯爵是黑猩猩嗎?那附近也沒聽說有馬戲團表演。」

  「你弄錯了,我想說的是,乍看迷霧重重、完全不可解的事情,只要深入追究,一定可以找到合理的解釋。愛倫坡小說的價值就在這裡。人在反鎖的房間裡遇害,的確很奇怪,但是信寫到一半、項鍊消失,不也很奇怪嗎?」

  「你的意思是兇手動過手腳?」

  「沒錯!最近一位英國記者借我一本去年剛發行的雜誌消磨時間,其中就有解謎小說。一位叫柯南道爾的作家寫了一篇小說,題目叫《血字研究》,其中也提到密室謀殺。」

  「我從沒聽過柯南道爾這個作家,而且小說題目也很怪,好像針對開染坊的人寫的。」

  「其實,小說題目是有意義的。總之,小說裡有個名偵探叫福爾摩斯,他經常快刀斬亂麻地解決許多疑案。」

  「無論如何,那些都是小說,事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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