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愛之禍 | 上頁 下頁
一五


  一輛棕色小轎車開進了停車場,車頂上亮著一盞燈,映出「黃色出租汽車公司」的字樣。我們朝車子跑去,喬希背著包,跟在後面。駕駛員是個中年男人,穿著帶風帽的軍用雨衣,很熱情。休特和喬希跟他很熟,打過招呼後,車子向南駛去,在阿爾波恩村莊下面的海岸線公路最低處,車子停了下來。喬希下了車。車子繼續朝前開。休特開始不成調子地哼起曲子,分開右手指,用力按著大腿。

  我想,這是緊張的表現,而這緊張一定和他帶我去見面的那個人有關。

  然而,我沒有刨根問底。

  大約過了十分鐘,車子拐彎,離開了海岸公路。車燈照到一排高高的柵欄上。休特鑽出車子,冒雨向大門旁的木崗亭跑去,掏出一把鑰匙。只聽「呀」地一聲,大門被打開了。那位駕駛員把車子開進去。

  過了柵欄,便是一片柏樹林。車子沿著林間車道爬上一個陡坡。坡頂上可以看見一片岩石,向著海面延伸到懸崖邊。下了坡,車子在曠野上行駛,狂風拍打著車身。坐在我身旁的休特向前傾著身於,眼睛盯著一座在雨簾中隱現的房子。

  我也傾向前。只見兩排長長的、用卵石和木頭砌成的矮房子,一條有尖頂、像暖房一般的玻璃走廊把它們連接起來。透過窗簾,兩排房子中射出昏暗的燈光。車子在玻璃走廊前停下,車前燈的光線透過那玻璃,照到裡面的棕櫚樹、絲蘭花和藤蔓植物上。在花木斑駁陸離的陰影中有一個身影在移動。

  休特長歎一聲,消除了緊張。「這是月光屋。」他輕快地告訴我說。

  我朝他轉過身去想提問題,可他早已推開車門鑽了出去。我尋找小背包和公文包,把毛皮風雪大衣的擋風帽戴在頭上。他付了車錢,然後用那只未受傷的手提走了一隻包。我拎著另一隻包鑽出車子,和他一起朝房子跑去。

  門開了,我打著滑進了門,把包丟在滑溜溜的地面上。一隻有力、修長的手扶住了我。我看到了一張女人的臉。

  休特說:「謝麗歐,這是我妻子安娜。」

  安娜·戈登,身材比我修長,黑色的長髮直垂腰際,表情同她丈夫一樣嚴峻。她對我說:「我想,他沒有說起我們長得很像吧?」

  「沒有。」我打量著她,發現她居然有些同我相像,只是比我更具有印第安人的特徵。

  「男人總是喜歡讓人吃驚的。」她更嚴峻地看了休特幾眼,然後帶我們來到一間長屋子裡。這兒有廚房、用餐處和起居室,還有一個壁爐,一排朝西的玻璃窗。

  休特脫下雨衣,把它搭在肩膀上,哼哼地笑著。我轉過身,瞥了他一眼。

  我感到納悶。他竟然和一位極像我的女人結了婚。我想起了他在決定帶我到這兒來之前的那種表情。我本以為他至今還是個單身漢。

  安娜幫我脫下毛皮風雪大衣,然後把它和包一起放在休特那只未受傷的手臂上。「起點作用。」她告訴他。她又領著我來到圍著壁爐的一張沙發旁。「把靴子脫下來,讓腳烤烤火,我去準備吃的。」

  我坐下來,伸出雙手,放在溫暖的火焰上方。雨點打在屋頂上也拍打著我身後的玻璃窗。這屋子是用珍貴的木頭、銅和土褐色的瓦片砌成的,像這樣的夜晚不會讓人感到寒冷。廚房門開著,我看到休特用那只未受傷的手臂抱住安娜,安娜轉過身子和他親吻起來,並用手溫柔地撫摸他那只受傷手臂上的石膏。她比他高幾英寸,他的頭正好在她脖子的彎曲部位。我發現,他臉上的皺紋消失了,閉著雙眼,嘴角露著微笑。

  我極有分寸地轉過頭,對著壁爐。

  過了一會,安娜走了過來,把一隻裝有玻璃杯、盤子和食物的大盤放在壁爐臺上。「隨便吃一點,希望你不會介意。」她說。他們在我兩旁坐了下來。

  我一看,盤中是我這個低檔美食家夢寐以求的食物:蛋捲、小比薩餅、墨西哥煎玉米卷、鍋貼、雞翅膀、白城堡漢堡包、油炸土豆條、奶油沙司和油炸豬皮。「真豐盛!」我說。

  安娜對著休特露出微笑。我猜,他們一定打過賭,看我喜歡哪一種菜肴。她對休特說:「要喝酒嗎?」

  「噢,好的。卡百內葡萄酒是斯潑滋沃德1985年釀造的,清爽,味濃。夏敦埃酒是1993年桑福德的桶裝酒,味辛辣而不純。」

  安娜對我說:「他經常讀有關酒的雜誌,都印在腦子裡了。」

  令我吃驚的是,休特咧開嘴巴大笑了起來。「她對我過獎了。」

  我選擇了凱伯酒。為了給休特一些面子,我也嘗了些魚子醬和布裡乾酪。

  我對休特說:「你早該告訴我,你已結婚了。」

  他聳聳肩,不停地吃斯提耳頓乾酪。

  我對安娜說:「奇怪,我倆倒很相似。」

  「幾年前我就知道了。他第一次盯上我,就把你的情況告訴了我。我原先很生氣,想想看,你被人家看中,並不是因為你自己本人,而是因為長得像另一個人。」

  「是什麼改變了你的想法?」

  她看了他一眼,眼角露出高興的神情。「有一次,為了一件事他大發脾氣,痛苦地對我大喊大叫。我突然感到這傢伙是真心愛我的。」

  休特沾沾自喜地笑著,喝了一口酒。

  我忽然明白了他為什麼帶我到這兒來,他是要讓安娜來告訴我關於他的事情。

  她拍掉手上的豬皮碎片,拿起自己的酒杯。「先告訴你,休特和我的事,先從我自己說起。」

  我叉起一個鍋貼。

  「我是卡希帕莫人,」她開始說道,「在印第安人的居留地上長大,就在這附近的山上,裡奇路旁。你知道這地方嗎?」

  我搖搖頭。

  「好多人都不知道。地方不大,現在大概還有12戶人家。那兒有一所學校,三四隻電話機,一塊墓地。屬門多西諾縣管轄範圍。我父母……許多年前他們就離開了我……」

  休特插話說:「我在加白維爾毒品農場裡遇見了安娜,當時和她在一起的那個傢伙就是……」他看了眼安娜,然後搖搖頭。「嗯,這無關緊要。我開始挽救那個農場時,就開除了那傢伙,並對他說安娜不想和他一起離開。這是個謊言。不過安娜留下來了,她沒有別的地方好去,而且吸毒成癮。不久,她失蹤了。我花了幾乎一年的時間找她,最後在一家戒毒康復院中找到了她。」

  「我不想跟一個從毒品農場獲利的人有任何聯繫,」安娜說,「可他不肯放過我,在拿到農場主格裡付的第一筆現金時,他提出了我不得不照辦的要求。」

  我疑惑地看著休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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