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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第十四章 幽暗的房間

  夕裡子由衷地佩服自己,在漆黑之中行走一點也不困難。

  他們往相反方向走在連接那個洞窟的地下通道上。由於現在三宅從後面用手電筒照路,所以知道這條通道的高度,只要稍微低頭就能照普通的走路姿勢來走。來的時候幾乎在漆黑之中行走,當時摸索著逐步往前走,感覺地下通道彷佛窄得將要壓碎自己似的。

  「小心腳下。」三宅在後面說,「因你兩手在後面被綁住,萬一跌倒就會碰到臉了。」

  「如果為我著想就替我解開繩子好了嘛。」夕裡子頂撞他一句。

  「停。」三宅說,夕裡子驟然一驚。

  完了,她想。多講一句是夕裡子的壞習慣,國友經常叫她留意……對方是持槍的劫匪,而自己兩手被綁,加上這裡是無人的地下通道……萬一被施暴怎麼辦?連國友她也只讓他吻一吻而已。為了守住貞操,不如嚼舌而死好了。可是會痛……

  「你別動。」三宅說。

  手上的繩索突然松了,夕裡子很納悶。

  「來,剩下的自己解開吧。」

  動了幾下手腕,繩子終於掉下去了。

  「走吧。」三宅催促她。

  夕裡子不由得覺得滑稽,她笑了。

  「怎麼啦?」

  「沒什麼……我只是想到,姊姊果然是個好運的人。」夕裡子說,「她做了人質,竟然遇到一個像你這樣的人。」

  三宅苦笑,「的確如此。」三宅放下拿著槍的手,「反正我不會開槍,光是拿著手就夠累啦。」

  「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你來決定自己怎麼做好了。自首也好,逃走也行。」

  「你們姊妹真有趣。」三宅說,「不過感情很好,令人羡慕。」

  「你——見到你父親,準備怎麼做?」夕裡子問。

  三宅停頓了一下,說:「走吧。」

  「且慢。」走到地下通道將至盡頭的地方時,夕裡子停步,「這裡有門……來的時候沒留意到。」

  「房子的地下室附近吧。」

  「一定可以從途中進出的。」

  「推推看。」

  兩人運力一推,門竟出乎意料地很容易轉去另一邊。沒有聲音,多半是最近推動過的緣故。

  那是個幽暗的房間。

  「果然。」三宅點點頭,「是地下室。」

  「從房裡頭來看,只是櫥架哪。」夕裡子打量室內,「咦,那是……」

  三宅看到一張大桌子上,被布蓋著的「東西」,於是調整一下呼吸,走過去,輕輕掀開布塊。

  「怎會這樣!」他喃喃地說,「是病死的?還是逃避?」

  夕裡子提不起勇氣去看,她嗅到沖鼻的屍臭。

  「肯定是……」

  「嗯。是先父。」三宅隨隨便便地把布蓋回去,「即使活著,一定也沒太大差別,大概只有沒屍體味道的分別了。」

  三宅放鬆肩膀。

  夕裡子不說話。三宅佇立著,突然低聲說:「先父殺了先母啊。」

  夕裡子盯住他。

  「即是……殺妻?」

  「他是個佔有欲很強的人。先母經常哭,我和光子都很恨父親。」

  「你說他殺了……」

  「先母是自殺的,吊頸。可是那等於是先父殺的一樣。先母是個單純的女人,根本不會懷疑別人。她受一個來自城市的經紀所騙……」

  「她買了什麼?」

  「不是買東西,他引誘先母跟他私奔——對先母來說,以為生活有了新的未來,她毫無防備地中了圈套。」

  「後來呢?」

  「她從家裡拿了錢走了,因先父經常把現金擺在身邊的關係,很易得手。結果,那個經紀……」

  「只把錢拿走?」

  「當然了。先母被他拿走將近一千萬,垂頭喪氣地回來。對先父來說,沒有更開心的事了。他怎樣虐待先母的啊……我那時還是孩子,我曾哭著對先父說,那樣做太過分了。可是先父說,如果有怨言的話,叫她把一千萬要回來……好委屈啊!三天后。先母自縊了。喪禮結束後,我就離家了。」

  三宅望瞭望破布蓋住的屍體。

  「一千萬。我想無論如何都要設法籌足那筆錢,在先父死的時候摔到他面前。那是我的夢想。我一點一點地存錢。只是入室偷竊嘛,一千萬不是小數目。花了幾十年,還差一點點可達到目標……」

  「於是你做劫匪?」

  「還差一點點就達到數目了。就這時候,收到信說先父快死了。他是怎樣查到我的地址呢?我想在他臨死之前,拿出那筆錢,然後取笑他一番。可是——他逃避了。」

  夕裡子無話可說。這叫父子嗎?

  世上竟有如此的父親和兒子。

  三宅伸手進外套的內側,撕開裡布,然後掏出一個信封。

  「九百八十萬的支票。」他說,「當做喪葬費好了。」

  他把信封扔在蓋布上。

  「這樣可以了。刑警還在不在?」

  「大概還在。」

  「給你們添麻煩啦,一起出去吧。」

  「可是……那女子怎麼辦?」

  「你說阿唯?唔,她有辦法的。一定可以順利跑掉。」三宅把槍遞給夕裡子。

  「你拿去吧,萬一不小心走火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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