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赤川次郎 > 赤川自傳 | 上頁 下頁


  為了讓孩子喜歡書,而把《少年少女世界名著全集》交給孩子的父母,其實是在拚命讓孩子討厭書。

  離題了。對,另外想起一件事,即是曾經出版過的成人版《世界文學文摘版》。羅曼羅蘭的《約翰克裡斯多夫》編寫為新書版一冊的大小,發行人的話是:「音樂可以抽出一部分來聽,小說也一樣。」寫得完全估計錯誤,令我相當氣憤。

  幸好——而且理所當然的是,這個版本完全不獲好評,很快消失無蹤。

  回到福爾摩斯的話題上。

  《冒險》一書使我成為福爾摩斯的「俘虜」,以後接二連三地讀福爾摩斯的文庫本當然也不太多,不過看得太快,零用錢不夠,有時甚至勉強朋友買下來,由我先睹為快的過分行為也有過。

  福爾摩斯的小說中,就如世人所評述的一樣,最有趣的長篇畢竟是《帕斯卡爾威家之犬》,短篇是《冒險》。而我因此認識英國正統懸疑小說世界的魅力,並沒誇大。

  必讀的作品不缺。克麗斯蒂、狄森卡、埃勒裡奎恩、切斯特頓……

  埃勒裡奎恩是美國作家,他的小說具有作為知性遊戲的懸疑樂趣,類似《Y的悲劇》之類的份量更勝他的「國名系列」作品,其中的歐陸氣息更深深吸引我。

  從初三到高一期間,稱作是懸疑經典之作的書大都看了,當時的文庫本只有創元推理文庫,其它早川袋型懸疑小說太貴,我買不起。不過,所謂的經典都大致上被我讀過,也就算了。

  於是,我就這樣親自寫起懸疑小說來,在初中三年級的時候。

  我屬￿不喜歡從事團體活動的人。初一那年,我加入地理學會(因我喜歡天文學),後來覺得半夜觀測星星的事麻煩,退出了。初三時,我加入了排球學會,又嫌練球太麻煩,退出了。(為了什麼而加入呢?)

  然而只有對懸疑小說熱衷的時期,曾對幾位夥伴說,讓我們來組織「懸疑小說同好會」。我還立下目標,不僅是看小說,寫小說也在活動範圍內。

  可是,當我去找班主任,要求這個同好會獲得公認時,老師說:「不是有了文藝會嗎?」一句話就被推翻了。

  若是那樣,私下開始也無妨,結果,不僅沒人陪我一起看小說,更加沒人陪我一同寫。這個同好會很快就拉倒了。

  其中只有我一個繼續不停地寫。可是,包括我本身在內,誰也想不到將來它會成為我的份內工作。

  假如我遲一年才邂逅福爾摩斯的話,到底我會不會從事小說創作?我不敢說,不過可能性大概是一半一半。

  從小學生時代不停地畫漫畫,到了初三時,終究覺得厭倦起來。原本笨手笨腳的我,從未立志當漫畫家而正式拜師學畫,只是用一支鉛筆去畫一些孩子氣的漫畫,自然會有厭倦的時候。

  不過,當時讀了赫塞或托馬斯曼等人的文學作品後,並沒有激起我「模仿」的意念。

  有什麼事可以寫的呢?當我湧起那種心情時,「福爾摩斯的冒險」正式「闖入」我的生活中。

  § 四、反抗

  不必經過考試(其實回答了大致上相同的問題),我從初中部升上高中部,但是桐朋並沒有大學。

  對對對,在這裡必須事先澄清一件事。我上的是桐朋學園的普通部,跟出了無數類似小澤征爾之類的傑出音樂家的音樂系完全不同。因我莫名地喜歡古典音樂,所以常有人誤解我是音樂系畢業的緣故,特此聲明。

  我念的是普通男生部。女生都在完全不同的地點(音樂系在女生部),加上我不參加社團交流活動,所以初高中六年來,從未到過女生部一次。畢業很久之後,當我跟當時的同學提起我沒去過女生部時,他們都嚇呆了,說:

  「你真的上過桐朋嗎?」

  話說進高中後,不能像初中時代那般優遊自在了。總之,我生於「嬰兒潮」的顛峰期,乃是考試戰爭激烈的學年。

  而且,從我們那年開始改變課程,我們是所謂的實驗個案,必須面對考試制度,從高中起依成績分班,數學或英語等主要科目成績優良者在A組,不好的在E組,中間分成B、C、D組。

  我在高三以前一直在「中間組」,不上也不下,總之,每學期分班一次,考試成績分數好的,就上去上面的組,不好的就下去,相當嚴格。可是,不管老師們如何煽動學生的競爭心,對於初中三年來悠閒度日的我來說,完全不見效果,依然保持從容不迫的氣度。

  倘若不這樣做,我一定受不了。

  那種生活,總算掙扎著度過了。舒爾茲的《史諾比與查理布朗》漫畫中,有個好勝的女孩魯思,以及時常抱著毛毯吮手指的弟弟雷納斯兩姊弟。當魯思把雷納斯送去學校,說了「慢走,路上小心」之後,一定追上去喊:「好好活下去哦!」我對這種感覺很瞭解。

  成為作家後,我去過桐朋母校兩次,不僅是班主任,就連教現代國語的老師也想不起我是誰(國語是我極少成績好的科目之一)。看來我是個令人印象模糊的人。

  那麼,說我是個認真的學生嗎?確實,在不惹是生非的觀點上也許算是認真,但我內心卻有強烈的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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