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畢格斯 > 禿頭旅館的七把鑰匙 | 上頁 下頁
四一


  他們在緘默中走了一會兒。

  「你忘了,」女子說,「你說你知道錢在誰手裡。」

  「我會得到的,」他自信地答道,「我本能地覺得我會得到。在此之前我不想多說什麼了。」

  「再會,」女子說。她站在她房間的窗前。一個沙啞的聲音從屋裡叫道:「是你嗎,寶貝兒?」「我想再說一句,」女子莞爾一笑,「幹我們這行的,最喜歡有跟在身後的崇拜者。」

  女子返回房間。馬吉先生在自己的房間裡逗留了片刻後,再度下樓進入辦公室。房子中央,伊利亞·昆比和海頓站在那裡,四目相視。

  「怎麼回事,昆比?」馬吉問。

  「我上來想看一眼這裡的情況,」昆比說,「沒想到遇到了他。」

  「我們新來的一位客人。」馬吉笑道。

  「我正幫著海頓先生回憶我倆最後一次見面時,他勒令我走出他的辦公室的情景。」昆比說。他牙關緊咬,眼裡射出憤怒的光芒。「我對你說過,馬吉,市郊鐵路公司曾答應安裝我的發明。後來坎德裡克走了——由這個人負責。我再次去他們的辦公室時,他嘲笑我。後來我又去找他,他管我叫二流子,讓我出去。」

  他頓住,再次瞪視著海頓。

  「我來到山上以後變得更加憤怒,」昆比說,「每當我細想你和你那幫人對我說過的話,想到事情的結果本應不致這樣,我就愈加憤怒。在你辦公室裡發生的情景總是不斷地在我腦海中浮現。我坐在這裡,想著你就代表著那幫把我當傻瓜耍的人;那幫人沖著我耳朵嚷道:『讓公眾的利益見他的鬼!』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你是怎麼把我攆出你的辦公室的。」

  「你要怎麼樣?」海頓說。

  昆比說:「現在形勢掉了個個兒.你現在擅自闖入我所管轄的旅館,我也該轟你出去,把你攆走。」

  「你試試看!」海頓不以為然地說。

  「不,」昆比說,「我並不打算這樣做。也許是由於我過多思考我的失敗,變得膽怯了。也許是由於我知道第七把鑰匙在誰手裡。」

  海頓沒有回答。屋裡的人都沉默著,半晌,昆比邁開腳步,從餐廳門走了出去。

  ◎第十五章 餐桌漫談

  第七把鑰匙!提到它馬吉先生便異常激動。由此看來,伊利亞·昆比知道躲在配樓裡的人以及他來此地的目的。還有別的人知道嗎?馬吉看向各個人的臉,市長的碩大寬廣;邁克斯的乾枯蠟黃;布蘭德的惶悚而沉思;海頓的憂慮而掛著笑容。還有別人知道嗎?啊,是的,當然還有這個人:比較文學教授為覓食而從樓梯上走下來。

  「晚飯好了嗎?」他四下探頭探腦地問。

  燭光在與強大的陰影的抗衡中微弱地閃爍不定;冬季的狂風呼嘯地吹打著窗梭。樓上某個房間的門咣當一聲關上了。禿頭旅館的戲劇已進入最後的一幕。對此馬吉先生覺察的出,但說不出緣由。別人對此似乎也有所預感。隱士在昏暗的光線中跑前跑後準備著晚飯,眾人在沉默中等待著。俄頃,諾頓小姐和她母親走下樓來。隨後桑希爾小姐和海頓在樓梯腳邂逅,引起一陣小小波瀾。

  「米拉!」海頓喊道,「我的上帝——這是怎麼回事?」

  「很不幸,」那個女子說,「我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於是海頓遁入陰影之中。

  最後,隱士做出的姿態表示,晚飯已經就緒。

  「我看你們可以入席了,」他說,「能做的都做好了。此處一個廚子招架不了,需要設立個伙食科。」

  「彼得斯,此話對我們的客人不大禮貌。」馬吉嗔怪說。

  隱士站在餐廳門口說:「一個人單獨住在山上養成了崇拜說實話的習慣,顧不得什麼禮節,想擺出彬彬有禮也做不出。」

  冬天的客人們一一入了席,於是十二月間在禿頭旅館的第二頓晚餐正式開始。然而餐桌上的氣氛並不像頭天晚上那樣融洽和諧。馬吉先生留意到擔憂和猜疑的神情,恫嚇陰冷的目光時不時移到他身上。不言而喻,困擾就餐人的首先是那個裝滿金錢的小包裹,而且顯而易見,他們中的多數人都以為,包裹就在馬吉本人的掌握之中。他幾次抬頭,都看到邁克斯用貓似的目光盯著他,後者躲在不相稱的金絲眼鏡後面的一雙賊眼邪惡而兇殘。海頓充滿敵意和憤怒的目光也偶爾向他掃去。這些人已急不可待,隨時會鋌而走險。馬吉先生感到劇終的帷幕快要拉下時,他們把他一個人看成了阻礙他們攫取財寶的絆腳石。

  趁湯撤下去之時,卡根開口說:「我來山上當隱士之前——順便說一下,由於禿頭山上玩樂的東西很多,我當隱士的願望肯定實現不了——我來這之前,吃飯的餐桌上從來不點蠟燭。我把蠟燭都留給了海頓先生那類樂意在陰暗的環境中工作的人——我這人最主張吃飯時把吃的照得燈光通明。我害怕的是把這個習慣帶到山上來,讓查理給我備一盞銀制分枝大燭臺,照耀著我的啤酒。那樣一來,查理的店就得設計一些新穎的蠟燭了,是不是,盧?」

  「查理的店點蠟燭未免太漂亮了,」邁克斯先生說,「除非關門以後。關門後我見過他們用過,不過不是為了點綴和裝潢。」

  「卡根先生,但願你不要討厭蠟燭,」諾頓小姐說,「它們可為浪漫的事情增添無限光彩,你說是不是?我見到燭光就激動不已。窗戶嘩嘩作響,燭光搖曳網爍,不禁讓我總想到兩行詩:

  爵爺尾隨朝他耳語的人走去——

  我聽到的唯有風聲和蠟燭的哭泣。

  我不曉得爵爺是誰,也不知他尾隨的是什麼——或許是第七把鑰匙。但風聲和蠟燭的哭泣卻是何等浪漫,多麼像今晚的禿頭旅館。」

  「我要是有個與你同齡的女兒,」卡根不無善意地說,「她定會在家裡的火爐旁讀勞拉·簡·利比,而不是在一座山上追求浪漫。」

  「我相信那樣對她最好,」女子甜甜地說,「因為那樣的話她就不可能發現她父親的一些事,惹得她心裡不安。」

  「親愛的!」諾頓太太叫道。接著沒有人再吱聲,大家都看著市長,他卻埋頭只顧吃。馬吉先生開心地笑著,設法把談話引到與隱私無關的話題上。

  「我們聽到大量的關於浪漫的談論,尤其在媒體竟相斷言浪漫已經死亡之後,」他說,「我見到的每一個人,都對浪漫持不同的看法。卡根先生,你是個見多識廣、寬宏大量的人,對浪漫的含義有何高見?」

  市長用手指捋了一下灰發,沉吟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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