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畢格斯 > 禿頭旅館的七把鑰匙 | 上頁 下頁
三五


  「怎麼樣?」女子問,焦迫的神情溢於言表。

  馬吉先生欲言又止,最後竟然老調重彈。

  「我愛你,」他極度渴望地說,「你一定要相信我想幫你。我得承認,好像又出了差錯。我想讓你得到那筆錢。我不知道你是何許人,也不知事情的先後由來,但我仍願把錢給你。我走上樓,決心把錢交給你——」

  「是嗎,」她的聲調至少比撲克室的溫度低五十度。

  「是的,是真的。我不想強求你相信——可我說的是事實。我走到壁爐旁,我把包裹愚蠢地壓在一塊磚底下,結果錢不見了。」

  「實在是太晦氣了。」

  「可不是。」她神態竟如此自若,令馬吉先生很欣慰。「顯然他們搜索了房間,找到了錢。現在他們占了上風,不過我打算——」

  他稍頓,因他留意到她臉上的表情。她對此是無動於衷嗎?否也。比利·馬吉看到她氣得怒火中燒。

  他記得他筆下總是寫漂亮女人在氣忿時如何變得更加迷人。他暗忖怎麼會犯下這樣一個常識錯誤。

  「請你不要再說你打算如何如何了,」她從牙縫裡說,「我已聽煩了。你似乎很有這方面的本事,可你能成就的事卻少得可憐。哦——我實在太傻了!竟然相信你。甚至昨晚之後我還相信你。」

  不,她不會哭的。她還不到流眼淚的程度。歌詞裡是怎麼說的?「美麗顯現在狂風大作,甩尾巴老虎可愛得奪人心魄。」這便是女人在生氣時的美麗,馬吉先生想。

  「我知道你萬分失望,」他無奈地說,「我不怪你。不過你該曉得你錯怪了我。我打算——」

  「有一件事你倒是可以打算做,」她鋒利的笑容可以割碎玻璃,「而且我知道這次你不會失敗,因為我要親眼看著你完成它。你不要再把我當傻瓜看了。」

  「告訴我,」比利·馬吉乞求說,「告訴我你是誰,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你難道看不出我仍蒙在鼓裡嗎?你一定要——」

  她拉開撲克室的門。

  她步入另一個房間,大聲說:「教司令玩兒紙牌戲的是一位英國軍官。至少他本人是這樣說的。這在搖椅艦隊的眼裡平添了幾分浪漫色彩。你看不出嗎?在印度炎熱太陽之下的英國人。一位皮膚曬得黝黑、沉默寡言的漂亮男子在軍營的遊廊上無休止地玩兒單人紙牌戲?軍營有遊廊嗎?」

  馬吉先生被激怒了,他因被屈辱而感到茫然不知所措,兩頰燒得緋紅。

  「事情怎麼發展我們等著瞧吧,」他喃喃說。

  「這句話庸俗而討厭,等於白說,」她說。

  馬吉先生加入到壁爐前的一夥人中間。他決心一定要把包裹找回來,他一生中還從未下過這麼大的決心。但從何下手呢?怎麼才能在這群深不可測的人當中探查出誰擁有那個寶貴的包裹呢?他看了眼邁克斯先生,後者仍在市長身旁,一副憤世嫉俗的目光四下逡巡著;他又看向像照片中的司令一樣若無其事的市長本人;接著目光又移向阿拉貝拉神話的講述者布蘭德,他正舒適地俯身在壁火前;從布蘭德身上,他的目光又轉向俗麗的諾頓太太和米拉·桑希爾,後者前一天晚上對他的請求使他顯得尷尬異常。錢在這些人中的誰的手裡呢?肯定是卡根和邁克斯,他倆神態平靜,目光流露出對午餐的企盼,無庸置疑,他們早已制定好了離開禿頭旅館的計劃。

  這時,馬吉先生看到從樓梯上又走下來另一個他庶幾忘卻的人——塞德斯·伯爾頓教授,他曾在配樓入口處與另一個人神秘他說過話。教授的前額上有一塊醒目的碰傷,兩片凸透眼鏡也不翼而飛,在午間光線的襯托下,他的灰色眼眸透出無精打采的神色。

  「出了個不幸的事故,」教授解釋說,「太倒黴了,眼鏡也摔碎了。沒眼鏡我簡直就是個瞎子。」

  「怎麼回事,博士?」卡根先生問。

  「我不經意地撞到一扇門上,」伯爾頓教授答道,「實在獻醜,不過我這人總是這樣,一不留神就往門上撞。」

  「你和邁克斯先生可謂同病相憐了,」馬吉說,「我想你們倆的撞傷都是出於同一原因吧?」

  「不必擔心,博士,」布蘭德先生安慰他說,「我們會留神那些想把你和金髮女郎聯繫到一起的記者的,不會讓他們接近你。」

  教授呆滯的目光落在服飾用品商身上,他嘴角露出一抹怪異的冷笑。

  「我知道,布蘭德先生,」他說,「我的安全是你最大的願望。」

  禿頭山隱士宣佈午飯做好,馬吉先生和其他人相繼在餐桌旁落座。他仍沒有停止思索。塞德斯·伯爾頓教授的眼鏡被打碎,此必與發生的一系列事件有關聯,而關聯又在何處呢?

  ◎第十三章 公子哥海頓

  下午三點鐘已過。暮色已爬上禿頭山,旅館那空蕩蕩辦公室裡的陰影漸漸拉長。馬吉先生坐在搖曳不定的紅色壁火前陷入沉思。午飯後時時光慢悠悠地逝去,那個貴重的包裹在禿頭旅館冬季房客中的哪一位的手中,他依舊抓不到任何蛛絲馬跡。他氣餒而忿懣,不知自己在等待著什麼,同時又焦灼不安地希冀行動,然而勁兒往何處使卻又沒有絲毫的念頭。

  他聽到樓梯平臺上有裙裾的窸窣聲,於是抬起頭。那寬大的樓梯設計的就像個展示櫥窗,似乎是專為禿頭旅館消夏的人們炫耀華美服裝而用的,此時那個頎長漂亮、昨晚將他的計劃打亂的女子從樓梯上款款走了下來。在旅館裡層出不窮的事件中,她至今在馬吉先生的眼裡不過是個影子而已,更像是幻覺而不是真實中的人物。但這時他第一次把她看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女子,留意到她橄欖色臉頰上的紅暈,黑眼眸中如火的激情,並意識到她對那金錢包裹的興趣在一連串的事件中或許並非僅是個奇特的念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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