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畢格斯 > 禿頭旅館的七把鑰匙 | 上頁 下頁
一六


  「彼得斯,」馬吉先生說,「你的話令我吃驚。你畢竟已經許諾留下了!而且天曉得——你說不定還能為你的書搜集到寶貴的資料呢。千萬別走。這兩個女人不會麻煩你。我會讓她們保證,從不向你打探你根本沒有過的戀愛軼事,甚至不讓她們接近你。而且我們要付給你連百老匯的廚子做夢也求之不得的酬金,是不是,先生們?」

  另外兩人頷首同意。彼得斯先生顯然有些被說動了。

  「這個——」他說,「我——」他的目光掃向樓梯。馬吉先生也朝那個方向著過去,見火車站的那位女子仁立在樓梯上朝下哂笑著。她不再穿戴著大衣和帽子,於是一頭金發散披下來,甚至比沉悶空蕩房間裡的陽光都顯得燦爛輝煌。

  「不,彼得斯,」她說,「你不能走。我們不讓你走。我和媽媽走。」

  她繼續面對茫然若失的彼得斯微笑著。倏地,彼得斯以堅定的口吻說:

  「不,你們不要走,我可以留下來。」接著他轉向馬吉,又繼續對他一人說:「媽的,人人都是一個樣。我們下了幾百次決心,結果有一個人注視了我們一眼,我們就把決心忘了。我有個朋友,登廣告想找個老婆,他登廣告前至少我們還是朋友。他得到九十二份答覆,七十個答覆來自己婚的男人,勸他不要結婚。『我得救了!』他對我說。但他恪守他的諾言了嗎?沒有。一個禮拜後他就娶了個寡婦,為的是想證實一下那七十個人說的是否是真話。而我也是個俗人。你能不能給我點兒錢?我去村裡買點做午飯的菜。」

  馬吉先生滿心歡喜地把隱士打發走,然後踱到女子站著的樓梯底層。

  「我向他許了諾,」他對她說,「你們永遠不問他的傷心事。好像他也沒有傷過心。」

  「那他太可怕了,是不是?」她笑著,「每個隱士都有一顆受傷的心。我肯定不會給他添麻煩。我下來是想弄些水。」

  他倆一起走進廚房,找到一隻水桶,在旅館後面的水泵裡往桶裡注滿了冰水。馬吉先生再次頗為感慨地說:

  「一周前誰會想到,今天我會為一個漂亮姑娘拎著一桶水,爬上一家避暑旅館的寬大樓梯?」

  他們在二層樓梯口停下腳步。

  「天地間有許多事是連做夢都想像不到的,」女子笑著說,「就連小說家也想不到。」馬吉先生一凜。她認出他是寫通俗小說的馬吉了嗎?好像不大可能,人們讀他的書,但很少有人能記住他的名字。女子突然神色肅然。她靠近他。「我禁不住地在琢磨,」她說,「你站在哪一邊?」

  「什麼哪一邊?」馬吉問。

  「就是這個呀!」她答道,用手朝樓下的辦公室一揮。

  「我不明白。」馬吉說。

  「我們別裝傻了,」她說,「你知道我為何來到這兒,我也知道你來這兒的原因。現在有三個方面,只有一方是正直的。我非常希望你站的是那一邊。」

  「我敢擔保——」馬吉開口說。

  「今天早上我在村裡見到了大名鼎鼎的萊頓市市長,」她接著說,「不知你對此是否感興趣?他還帶著他的影子——盧·邁克斯。讓我們想想——你有第一把鑰匙,布蘭德先生有第二把,教授是第三把,我的是第四把。市長的鑰匙顯然是第五把。他很快就會到達這裡。」

  「市長?!」馬吉先生愕然地說,「說真的,你的意思我一點兒也沒明白。我來這裡是工作——」

  「好吧,」女子冷漠地說,「如果你願意工作,隨你的便。」他們走到十六號門前,她從馬吉先生手裡接過水桶,說了聲:

  「謝謝。」

  「你要去哪兒,我漂亮的小姐?」馬吉指著水桶問。

  「我們吃中飯時再見,先生。」諾頓小姐說罷,砰一聲關上十七號房間的大門。

  馬吉先生步回到七號房間,若有所思地撥撩著壁火。發生的事情錯綜紛亂,幾乎攪得他喘不過氣來。

  「萊頓市長有第五把鑰匙,」他沉吟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甚至對我這個善長虛構情節的人來說也太不可理解了。」他仰靠在椅背上。「不管怎麼說,我喜歡她的眼睛,」他說,「她的頭髮我也很青睞。不管她站在哪一邊,反正我跟她站在一起。」

  ◎第六章 消夏人群之鬼

  諾頓小姐仰頭望著馬吉先生笑著說:「我不知你見沒見過消夏旅館的人各就各位往餐廳裡衝刺的情景?」

  「沒見過,」馬吉答道,「不過我在餵食的鐘點參觀過動物園。他們說兩者的情形差不大多。」

  「這種比較不免殘酷,」女子說,「不過我敢肯定,服務員領班在禿頭旅館打開餐廳門的那一刹那,他的感覺和用叉子喂動物生肉的管理員的感覺大同小異。他面對的是一群鐵定了心的狂暴人群。沖在前面的一般是面露凶相、因在遊廊上嚼舌頭而疲憊不堪的女人。首先衝破終點線的往往是傲慢年長的貴婦人。我想現在我們在彼得斯先生眼裡,大概就像是那幫狂亂的人群。」

  此時是下午一點,馬吉先生正和他四個神秘的夥伴站在辦公室的壁爐前,不勝翹企地盯著在他們旁邊佈置餐桌的隱士。由於昆比的好意,餐桌上鋪了一張雪白的桌布。

  「我們有點太急不可待了,」伯爾頓教授說,「我們肯定是這副樣子,不過這很自然。假如除了一頓頓的飯我們別無盼頭,人性動物便會荒唐地認為進食是最為重要的。我們與夏日避暑的客人無甚差別——」

  「是嗎?」馬吉先生打斷他說,「我們除了一頓頓的飯就沒有別的企盼了嗎?我想未必如此。我就不是。我來這兒是想充分體驗禿頭旅館在十二月的刺激生活。我期待著驚奇事物的出現。我想在今天結束之前,至少有兩名身穿金縷衣的國王、一位逃亡詩人和一位市長大人將拿著鑰匙蒞臨禿頭旅館,講述奇異而令人信服的故事。」

  「你過去二十四小時的冒險經歷使你的期待值過高了,」教授慘淡地笑笑說,「我已經問過昆比,除了他的鑰匙外,禿頭旅館的各個大門共有七把鑰匙。四把已經在這兒,那三把不大可能再有人拿著來這兒,即使可能,來者也不會是國王和詩人。禿頭旅館的小鋼鑰匙是為從外界逃亡來的人開啟大門的,但由於鑰匙的數量不多,旅館的刺激生活便受到限制。我想起一位哲學家的話——」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