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畢格斯 > 禿頭旅館的七把鑰匙 | 上頁 下頁 | |
一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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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們?」馬吉先生嚷道,「那你們的任務就太艱巨了。我都未必能承擔得起。」他拎起她們的旅行袋,帶頭朝樓上走去。「不得已的話,我自己就可以充當旅館侍者。」他說。 女子選中了十七號套間,與馬吉的房間同一個走廊,就是更靠裡一些。「過去我就住過這裡,許多年前了——至少兩三年前。」她說,「所有的家具都堆成了一堆,多麼愚蠢。」 「而且冷得很,」諾頓太太說,「但願我能回到自己家裡,守在火爐邊。」 「我會讓你對你的話感到後悔,諾頓太太。」馬吉高聲說。他推開窗子,脫掉大衣,開始搬挪家具。女子四下忙著,用她的笑容使他感到輕鬆。諾頓太太則總是礙手礙腳。馬吉把家具擺設停當後,找來一些木頭著手生火。然後他站起身,面對在火車站相識的女子。他的黑頭發蓬亂不堪,兩隻手髒兮兮的,心裡卻感到很快活。 「我想你不會素要小費吧?」女子笑著說。 「當然要,」他說著靠近一些,壓低聲音以便不讓當媽媽的聽見,「我想讓你秘密告訴①我的是——你真的演過戲嗎?」 【① 英語「小費」和「秘密告訴」是一個字。——譯注】 她從容地望著他。 「演過一次,」她說,「我十六歲的時候,在學校裡演過一個業餘劇目,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舞臺上亮相。」 「謝謝,小姐。」馬吉先生模仿一個旅館侍者的口氣說。他回到七號套房。將自己重新整理修飾了一番後,他又下樓來到辦公室。 布蘭德先生坐在壁爐前讀紐約那份報紙。昆比已從旅館正門左右兩旁的撲克屋和休息室裡拿進來更多的椅子。此刻他正站在一張大椅子旁,與坐在椅子上的伯爾頓教授聊天。 「是的,」他說,「我在萊頓住過三年,在紐約住過五年,我總共花了八年——八年的時間才認清現實。」 「我從約翰·班特利那兒聽說過。」伯爾頓教授輕聲說。 「班特利先生一直對我很好,」昆比說,「我身上一文不名時,他給了我這份工作。曾經有一個時期,昆比家族擁有禿頭山周圍的大部分土地。可惜在那八年中全失去了。可恨的是,我整整用了八年的時間才認清事實。」 「如果你不介意我插一句的話,」馬吉說,「認清什麼事實?」 「我所希望的,鐵路上的人並不需要,」昆比酸楚地說,「而那——還是為了老百姓的安全。你知道,我發明了一種新型鐵軌接頭,對老式接頭來說是極大的改進。在發明的過程中我就在想,希望對世界做出點貢獻,你知道。天哪,真是個天大的玩笑!我賣掉我家所有的土地,去了萊頓,後來又去了紐約,為了安裝這個接頭。鐵路上所有的人都承認接頭是個極大的改進,但所有的人都發瘋似地阻止我把它安裝在公眾可以看到的地方。他們不想花錢進行更新。」 昆比先生朝沐浴在陽光下的雪景望去。 「整整八年,」他說,「我爭辯和請求。不,我是在求他們——這樣說才準確——我求他們。有些人讓我等在他們的辦公室裡,在豪華的辦公桌後面對我嗤之以鼻,我要是把他們的名字說出來,你們肯定會大為驚訝。他們拒絕了我——每一個人都拒絕了我。有的人還耍弄我——好像我是只猴兒。他們把我介紹給其他的人,合起夥來耍我,對我的絕望百般取笑。哦,我成了十足的供他們挪揄的傻瓜。」 「你其實可以自費安裝一些接頭。」教授說。 「我是想那樣做呀,」昆比大聲說,「你以為他們會讓我那樣做嗎?不會的,老百姓會看到接頭,提出把它們安裝在各處的要求。有一次我以為我把所有的人都說服了。那是在萊頓——是郊區鐵路公司。」布蘭德先生手中的報紙窸窣一聲掉到地板上。「鐵路的總裁是老享利·桑希爾——目前他仍是,我想——但處理日常事務的是年輕的海頓和一個叫大衛·坎德裡克的人。坎德裡克支持我,他幾乎說動了海頓。他們答應把我的接頭安裝在一段鐵軌上。後來發生了一件事,也許你們記得,坎德裡克夜裡失蹤了——後來他再也沒露過面。」 「我是記得。」教授輕聲說。 「海頓拒絕了我,」昆比接著說,「我的錢都折騰光了。於是我回到了上埃斯基旺鎮,做起了旅館看守人,每天朝山下望著我父親曾經擁有的土地。為了抓住一次拯救人類生命的機會,我把這筆財產都揮霍光了。如今想起來,那八年就像是一場夢。有時我一想到我用了八年時間——整整八年才認清現實,氣得我就要發瘋。我去收拾一下旅館。」 他走開了,坐著的人們一時陷入沉默。俄頃,教授輕聲說: 「可憐的人,空懷一場為大眾服務的夢想,只能老死在禿頭山了。」 他和馬吉走到壁爐旁,坐在布蘭德先生旁邊。馬吉先生早已驅散了打算寫作的念頭。他所經歷的迷宮一樣的事情使他困惑而著迷。他看向服飾用品商和大學教授,暗忖他們是否是真實的,抑或他仍熟睡在紐約街旁的一棟公寓裡,等待著興高采烈的傑弗裡的到來。這時滿臉長毛的禿頭山隱士從餐廳門口閃了進來,朝馬吉走來。他猶如一本古書中的人物,胳膊上掛著菜籃子,大衣的扣子一直系到下頜底下。馬吉更加困惑地問自己,這個人物是真實的嗎? 「廚房裡的一切都收拾妥當了,」隱士興致勃勃地說,「收拾不好我不能離開。先生們,祝你們走運,再見。」 「再見?」教授嚷道。 「上帝,他要離開我們。」布蘭德先生庶幾流出了眼淚。 「這是可能的。」馬吉先生說。 「這是必須的。」禿頭山隱士說罷,一本正經地搖搖頭。「我願意留在你們身邊,而且她們不來的話我也會那樣做。可她們來了——就像俗話說的,一旦女人從門裡進來,我就從窗戶飛出去。」 「可是彼得斯,」馬吉哀求道,「你不能就這樣把我們撇在這個鬼地方不管吧?」 「對不住,」彼得斯答道,「我可以取悅于男人,但不能取悅于女人。我曾經試圖討一個女人的歡心——不過過去的事就不提它了。為了躲避女性,我住在禿頭山上的一個木屋裡,倘若住在這裡便與我的初衷不符了。我不得不走。我就像條狗,極不想走,但必須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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