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畢格斯 > 沒有鑰匙的房間 | 上頁 下頁
一九


  然而,他卻看見了一處安靜的設備齊全的辦公室,在那兒,此時此刻打字機在哢嗒哢嗒地輕快地響著,自動發報機在寫著另一天的故事。幾小時後,時光就完全不一樣了——市場將關門停止營業,而他所熟悉的人們會鑽進汽車朝最近的鄉村俱樂部駛去。打一輪高爾夫球,然後享受一頓平靜的服務周到的晚餐。吃完飯後拿本書度過一個寂靜的夜晚。生活朝它應該走的方向走去,沒有粗俗的干擾或煩人的事件;生活中沒有木箱子,沒有閣樓上那種遭遇;生活中也沒有目睹戀愛場面的事及獲悉歷史上販黑奴的事。忽然約翰·昆西想起來,今早他一定要與丹·溫特斯利普目光對視,並告訴他,用拳頭懲罰他已經有些晚了。噢,好了,他堅定地挺直腰板——這事越早了結越好。

  哈裡·詹尼森精神飽滿,微笑著從甲板上走過來,穿著一身潔白的衣服。

  「我們到了,」他喊道,「天堂的門檻。」

  「你這樣認為?」約翰·昆西說。

  詹尼森回答道:「知道嗎,這些島嶼可說是世界上僅有的地方。你記得馬克·吐溫曾說過——」

  「到過波士頓嗎?」約翰·昆西打斷了他的話。

  「去過一次。」詹尼森簡單地回答。「那是蓬奇鮑山,在城市的後面。再往遠處是坦塔拉斯山。哪天帶你登上山頂峰吧——多美妙的景色!看見那最高的樓了嗎?那是范·帕滕信譽公司。我的辦公室在頂樓。回家後唯一的缺憾是我又得上班了。」

  「我不明白人怎麼能在這種氣候條件下工作。」約翰·昆西說。

  「啊,嗯,我們不在乎。我們難以跟上你們本土人的節奏。偶爾也有一些來自本土的積極進取的人來到這裡試圖讓我們加快節奏,」他笑道,「結果他死於厭惡,而我們以一種休閒方式把他掩埋了。下去吃早飯吧?」

  約翰·昆西和他一起來到餐廳。梅納德夫人與巴巴拉小姐正在用餐。老夫人滿面紅光,神采奕奕,巴巴拉也是如此,她異常高興。回家的興奮使她感到幸福——是否她的幸福都鑒於此因?約翰·昆西注意到她朝詹尼森微笑著打招呼。他真希望自己知道的更少些。

  「做好準備迎接刺激吧,約翰·昆西。」女孩子說,「在夏威夷登陸與在地球上任何地方都不一樣。當然了,這是直達船,不像『馬特森』大客輪那樣受歡迎。但今早會有一群人等待著『馬特索尼亞號』船的到來,那麼我們可以稍稍地得到她的一些阿嘮哈。」

  「——她、她的什麼?」約翰·昆西問道,確實糊塗了。

  「阿嘮哈——意思是熱烈歡迎。你會得到所有的給我的花環,約翰·昆西,來向你表達檀香山是多麼高興你終於到來了。」

  年輕人轉向梅納德夫人。「我想這些對你來說是老生常談了。」

  「祝福你,我的孩子,」她說,「這情景總是新鮮的。一百二十八回了——而我還像從大學回來時那樣興奮。」她又歎息道,「一百二十八次了。那麼多曾給我戴花環的人現在都已告別人世。他們不再在這兒等我——不會在這個平臺上。」

  「別談論這些,」巴巴拉以責備的口吻說道,「今早只想高興的事。今天是輪船歸來的喜日子。」

  似乎沒有人感到饑餓,因此人們只簡單地用了點早餐。約翰·昆西回到自己的客艙時發現鮑克正在捆紮他的行李。

  「我想你已經準備好了,先生,」鮑克說,「我昨晚看完了那本書,你會在你的衣箱裡找到它的。我們馬上就動身去碼頭。祝你走運——別忘了奧科拉豪。」

  「那已經刻在我的記憶中了。」約翰·昆西笑著說,「看,這是給你的。」

  鮑克看了一眼那張鈔票,把它裝進口袋。「先生,你真是個大好人。」他深情地說,「這將差不多和我們到達中國時我從那兩個傳教士那兒得到的一樣多,如果我幸運的話。當然,對我來說,接受蒂姆朋友的任何東西都是不太合適的,你知道。」

  「噢,那是你應該得到的,」約翰·昆西說著隨鮑克上了甲板。

  「這就是她,」鮑克在鐵欄邊停下來,大聲宣佈道,「檀香山。它恰似南海上的一個飄帶,小汽車在上面行駛著。人們在這兒享受著所有白人文明的恩惠。我們今晚八點出發,感謝上天。」

  「天堂不吸引你。」約翰·昆西提示到。

  「是的,任何其他我雙腳要踏上的燦爛多彩的土地都不吸引我。我感到厭倦了,先生。」他走近些接著說道,「我想在某個地方停下來,不再工作。我想在某個鄉村買份報紙,餓死也要把它看完。多幸福的結局!嗯,也許我能早些做到這一點。」

  「我希望如此。」約翰·昆西說。

  鮑克說:「我也希望如此。祝你在檀香山過得愉快。還有一句警告的話——別在那兒逗留。」

  約翰·昆西向他保證道:「我不想在那兒逗留。」

  「這就是我要說的!你知道,那是那些每天的菜譜上都有危險的蓮花的地方之一。你知道,你忘記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箱子放什麼地方了……再見,先生。」

  約翰·昆西的朋友揮著手消失在甲板下。在一片嘈雜聲中,約翰·昆西排到等待醫生檢查的人的行列中,通過了一移民局官員詳細的檢查,這官員最後承認也許波士頓屬￿聯邦政府的管轄。「泰勒總統號」慢慢地向岸邊移動。興奮的人們在甲板上匆忙跑動著,不時停下來抬起眼睛望一下那片土地。約翰·昆西發現儘管時間尚早,他們正駛向的碼頭上已擠滿了人。巴巴拉走過來站在他身邊。

  「可憐的老爸爸,」她說,「他在沒有我陪伴的情況下,已經熬過了九個月。這將是他一生中的一個重要早晨。你會喜歡他的,約翰·昆西。」

  「我肯定會喜歡他的。」他熱忱地說。

  「他是最棒的父親之一——」詹尼森也走了過來。「哈裡,我想告訴服務員,當我們上岸時幫我把行李拿到岸上。」

  「我已告訴他了,我還給了他小費。」詹尼森說。

  「謝謝,我太激動了,以至忘記了這一點。」她靠在鐵欄上,渴望地望著碼頭。她的眼睛閃著興奮的光。「我還沒看見他。」她說。他們已經離碼頭近得足以聽見那上面人們說話的聲音了,歡快的聲音喊著輕鬆隨便的問候話。大輪船小心翼翼地朝岸邊靠近。

  「那是姑姑。」約翰·昆西突然喊道。在那一群人之中回家的感覺真是太妙了。「和她一起的是不是你父親?」他指著站在米納瓦旁邊的一個高高的臉色蒼白的男人。

  「我看不見——在哪兒——」巴巴拉說,「噢,那是——為什麼,那是阿莫斯伯伯。」

  「噢,是阿莫斯嗎?」約翰·昆西毫無興趣地說。

  但巴巴拉抓住了他的胳膊。當他轉過身來時他看見她的眼裡有一種極度的恐慌。

  「你說這意味著什麼?」她叫道,「我看不見父親。我哪兒也看不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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