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張學良傳 | 上頁 下頁 |
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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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學良看到蔣介石態度仍是如此僵硬,想到他披肝瀝膽,多次真誠相勸,此公竟無動於衷,不禁聲淚俱下地說:「委員長,你的意思我懂了,只是怕難執行。聽我這麼說,你一定很生氣,會認為我不服從你的命令。實際不然,自東北易幟以來,我對中央政府的決策一貫是大力支持的。但現在日寇正瘋狂向華北和全中國進犯,意欲亡我中華,中國面臨亡國滅種的嚴重威脅,作為一個軍人,怎能坐視?所以我認為只有堅決抗日,才是中國的唯一生路。為抗日,我張學良是不惜犧牲一切的;全軍將士也會奮勇殺敵,個個爭先;但如打內戰,就會怨聲載道,觀望不前,到那時,委員長就別怪我指揮不力,令出不行了。」 起先,蔣介石見張學良流淚了,似有所動,但後來聽他說「打內戰怨聲載道」,將會出現「令出不行」的局面,又無名火起,連連擺手說:「不要再講了,不要再講了,我不願聽,不願聽!我多次講過,日本和共產黨都是敵人,都在要打之列,但有內外之別,應該說,內患危害之烈,更甚於外敵,所以我的決心是不能改變的。這是考慮不周或一時衝動嗎?不,它正是從國家民族的長遠利益出發的。當此形勢對我們極為有利,最後消滅共產黨和紅軍之際,誰如果以抗日為名,聯而不剿,貽誤軍機,定將軍法從事,這,唵唵,我可是毫不含糊的!」 這天,張學良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要對蔣進行一次毫不妥協的「苦諫」,甚至「哭諫」的,如同兩軍交鋒,各不相讓,激烈的爭辯持續了幾個小時,但蔣的態度絲毫未變,最後他竟拍著桌子說:「你現在就是拿槍把我打死了,我的剿共政策也不能變!」話已至此,張學良還能再說什麼呢?事情很明顯,根據蔣介石這種頑固的態度,想用勸說的辦法使他回心轉意,是很難辦到了,所以此時此刻,真有點劍拔弩張,不鬧個魚死網破,看來是不會收場的。因為事情很明顯,對張、楊二將軍來講,這時已經到了一個緊要關頭:要麼服從命令,違心地去進攻紅軍;要麼任人宰割,即刻離陝! 形勢緊迫,一髮千鈞,張、楊兩將軍不得不背水一戰了! 這原因是明擺著的,因為蔣介石說來說去無非還是要貫徹他的「攘外必先安內」的那套方針,而這些張學良和楊虎城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內戰,他們無論如何是不願再打了;從陝西調離,有的還要調到邊遠的地區去,這對他們來說,同樣也是很不利的,因為這樣誓必要遠離紅軍,不但聯共抗日,前功盡棄,而且還會陷於孤立無援的境地。事情很清楚,蔣介石把他們分別調出去,實際是一種分而治之的策略。拿東北軍來說,到那時非但無法打回老家去,還有被消滅掉的危險。十九路軍將領陳銘樞、蔡廷鍇和李濟深等發動的「福建事變」,不就是因為反對蔣介石的內戰政策,並成立了福建人民政府,最後在蔣介石的分化和優勢兵力進攻下失敗的嗎?怎能再蹈十九路軍的覆轍?這也就是說,張、楊二將軍和蔣介石在政治方針上的衝突已經十分尖銳,「由於彼此都不放棄看法,已發展到必須得出結果」的地步。張學良曾經考慮過辭職,但鑒於前幾年被迫下野的痛苦經歷,加之國仇家恨未報,他覺得這樣做有負眾望,自己也是問心有愧的,所以他打消了這個念頭。特別是,一想到幾年來顛簸坎坷的境遇,幾十萬東北軍,背井離鄉,置身西北,還有千千萬萬的父老姐妹陷於日本帝國主義的鐵蹄之下,他的心就碎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怎不憂憤交加,遺恨難消呢? 但他想得更多的還是眼前,比如如何才能實現自己的願望,如何才能使一意孤行的蔣介石悔悟的問題,勸諫,已經失敗了,罷免他,在當時的國民黨內還未形成這樣的條件,那究竟應該怎麼辦?特別是在他得知蔣介石將要親自來陝督戰的消息後,他也進一步提高了警覺,並常同楊虎城在一起交談。天長日久,彼此消除了疑慮,談話也比較隨便了。有一次張學良先談到他對蔣氏的反共政策的不滿,表示決不再參與內戰,並就聯共抗日以及蔣到西安後可能產生的麻煩,徵求楊虎城的意見。 「你真的不顧一切,決定要堅決抗日嗎?」楊虎城對張學良的決心似乎多少還有點疑問。 「真的,這次我是再不能當那個『不抵抗將軍』了,知恥而後勇嘛!」張學良果決地說。 「這就好,這就好啊!」楊虎城極表讚賞。但他隨即又調轉話鋒,說:「其實,丟掉東北是委員長下的命令,這個『不抵抗將軍』的帽子,我看戴在他頭上才不大不小正合適呢!」 「唉,怎麼不是呢!張學良心情沉重地說:「也怪我那時年輕幼稚,聽了他的話,才造成這麼大的損失。但我覺得,問題的嚴重性是,直到現在他還不回頭,還熱衷於反共、打內戰,我們的願望不能實現,愛國人民都責備我們,我們究竟應該怎麼辦才好呢?虎城兄,你年紀比我大,經驗也比我豐富,我們今後應當怎麼辦,你還得多加指點啊!」 「啊,不敢當,不敢當。不過,關於我們今後的鬥爭方略,我倒是想過一下,只是,這……」楊虎城欲言又止,也許是還有些顧慮吧,但他看到的是張學良那熱誠、期待的目光,所以他略加思考,還是大膽地講了出來:「我的想法是等委員長來西安後,我們先耐心勸說,還是儘量用『寇深國危,大敵當前,一致抗日,槍口對外』的精神去感化他,說服他,促其醒悟,此乃上策。如果他還是不聽,頑固到底,我們可以來它一個挾天子以令諸侯,你看如何?」 「啊,這……」張學良乍聽到楊虎城提出的這個十分尖銳的問題,不免有些驚訝,這來得太突然了。 「怎麼?你不贊成?」 「不,我考慮一下。」張學良看到楊虎城面現疑慮之色,似有些不悅,忙安慰他說:「不過,請放心,我不是那種出賣朋友的人,我們的談話是不會外傳的。這你相信嗎?」 楊虎城默默地點點頭。 短暫的沉默。 「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過了一會,張學良終於頗有同感地說,「你的意思是,我們儘量相勸,萬不得已時,也不排除將用非常行動使他脫離南京親日派的包圍,聽聽我們的救國主張,是不是這個意思呢?」 楊虎城連聲說:「是啊,是啊,看看,這不是咱倆都想到一塊去了嗎?你剛才說要考慮,我還以為你不同意呢?」「哪裡,哪裡,」張學良說,「前些時在洛陽,我還勸過他,讓他『俯納民情』,別學袁世凱,結果被他罵了一頓。蔣為人剛愎,不大能聽得進不同的意見,看來我們被逼上梁山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虎城兄,我們肩上的擔子可真不輕啊!」 「是啊,看來較量是不可避免的。」楊虎城冷靜地說。但他看到兩人的觀點終於比較接近了,又甚感欣慰,所以言談中顯得決心很大:「這當然並非上策,我們也並不希望發生那樣的事,只是這年頭,腦子太簡單了,要吃虧的,我們不得不防著點。但不管發生什麼樣的事,有一點你放心,我聽你的,副司令你怎麼領導就怎麼辦,我是跟著副司令一路走的!」 「好,咱們一言為定,且看他們如何動作吧!」 張學良與楊虎城緊緊地握手,他們的心貼得更緊了……⑥ ⑥此處參考了西北大學歷史系中國現代史教研室、西安地質學院中國共產黨黨史組、八路軍西安辦事處紀念館合編的《西安事變資料選輯》中的有關資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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