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張學良傳 | 上頁 下頁 |
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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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文對蔣介石的「好意」,心領神會,讚歎不已,在旁幫腔說:「好,好,難得漢卿顧全大局。」 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譽地位和權勢,蔣介石施展丟車保帥、金蟬脫殼之計,輕而易舉地把張學良趕下了台。這嚴重地傷了張學良的自尊心,使他深感蔣介石的奸詐、陰險,而且往往是讓你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而這,對張學良來說,已不是第一次了,他很自然地又聯想到在中原大戰之前,蔣介石藉口防止蘇聯「赤化」中國,利用張學良的民族主義情緒,挑起反蘇的中東路事件④的痛苦經歷。 ④中東路事件:蔣介石政權建立後,對外執行聯美親帝、反蘇反共政策,發生在1929年的轟動一時的中東路事件就是他們挑起的。這一年5月和7月,張學良受蔣介石唆使,強行驅逐中東路蘇方人員,並對蘇作戰,結果東北軍受挫,被迫議和,同意恢復衝突前狀態。 本來,張學良與蘇聯相處還好,是沒有什麼大的矛盾的,但蔣介石為了討好美國,竟忽然心生一計,要打蘇聯。原來,據說美國希望中國辦兩件事,即對內消滅紅軍,對外打擊蘇聯。蔣介石想挑起一次反蘇事端,是做給美國人看的,是給美國朋友的一個獻禮。另外,蘇聯必會反擊,能削弱東北軍的力量,這對他來說,也是求之不得的。因為東北雖然名義上是「服從中央」了,可是還不是那麼馴服,這主要不正是因為他們有比較強大的軍事力量嗎?如果蘇聯人打他們,把他們的力量削弱了,對他無疑是有利的。就張學良來說,若是與蘇聯交惡,與日本人更是早有冤仇,這樣就會形成兩面受敵,從而迫使他不得不進一步靠攏南京,如此一舉三得之事,何樂而不為? 可那時,張學良只知道他的敵人是日寇,叫他打蘇聯,他是不肯幹的。但南京政府卻一再慫恿,推波助瀾,硬要他強行收回中東路,驅逐蘇方勢力。 張學良與軍隊素有不解之緣,軍人氣質濃,對於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似乎有一種特有的虔誠,竟然真的遵命行事了。先是以所謂「東鐵為共黨之淵藪」、要防止「赤化」為名,搜查了蘇聯駐哈爾濱領事館,後又驅逐中東路蘇方人員,繼之是中蘇間發生嚴重的武裝衝突,東北軍損失慘重,蘇聯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並向中國政府提出強烈抗議,要求賠償損失,並宣佈與中國斷絕外交關係。這件事在國內也引起公憤,上海工人還進行了示威遊行,譴責南京政府的反蘇活動。 蔣介石洩氣了。在外交上也陷於困境。張學良更接連收到出師不利和「旅長兩名陣亡,士兵潰散」的緊急電報。當他要求政府補充損失時,蔣介石卻以他正集中兵力打紅軍為名,不給東北軍任何補充。張學良雖曾據理力爭,也毫無作用。此舉不策略,政治影響不好,出師不利,這是張學良料想不到的。當年曾在張氏身邊工作的劉鳴九先生回憶說:「軍事受挫,張學良自知上當,乃當機立斷,停戰言和,徑直同蘇聯談判,簽訂「伯力議定書」,恢復衝突前中東路狀態,釋放蘇方被俘人員,尊重雙方共署原則,這一事件雖然處理得及時果斷,但卻也造成了張學良同蘇聯關係的裂痕。」還說:「中蘇衝突宣告結束,南京政府外交部亞洲司司長周龍光(字二為)來沈,遼寧外交特派員王鏡寰設宴招待,出席的只有在沈的省政府委員六、七人(我也在內),同時邀請了原東北邊防司令長官公署駐南京辦事處處長秦華(字伯秋,曾任過奉天督軍署參謀長)作陪。秦是陸軍大學出身,在南京有不少同學和熟人,接觸中給他的印象是,南京和東北合作並無誠意,時常流露出不滿情緒,張學良得知後將其調回。 在這次宴會上,酒至半酣,秦突然向周尤光提問:「二為兄,此次瀋陽之行是否還要插手中蘇談判善後之事?」周頗感尷尬,連忙說:「伯秋,這次只是來東北看看,上峰並未責成過問此事。」秦乘虛直逼,憤憤地說:「中蘇衝突就是南京挑起來的,這你不能不承認吧?南京總想加害于東北,國民政府成立之初,東北剛剛易幟,楊永泰(蔣介石總司令部秘書長)就曾上了一個條陳,其中主要的一項提出以武力解決二、三集團軍,以金錢收買第四集團軍,以外交消滅第五編遣區的策略(注:當時蔣介石任國民革命軍總司令兼第一集團軍總司令,閻錫山、馮玉祥分任二、三集團軍總司令,李宗仁任第四集團軍總司令,由於東北剛剛易幟,當時南京政府計劃裁減全國軍隊,把東北劃為第五編遣區),你說這不是實有其事嗎?」周龍光聽後,面紅耳赤,手足無措,支支唔唔地說:「伯秋,我根本不知道這事,你怎麼能提這個問題。」秦窮追不捨,還想再施責問。我們在座的人連忙進行勸解,紛紛說:「伯秋喝醉了,老朋友相見,今夕只宜談風月,還是不要說這些了。」局面稍有緩和,宴會不歡而散。」⑤ ⑤劉鳴九:《積極追求愛國統一的張學良將軍》,見《在同張學良相處的日子裡》,遼寧人民出版社1986年1O月出版。 接下來,劉鳴九還談到了在張學良離開東北、一去不歸之前他們之間的一次談話,那也是發人深思的。他說:「一九三一年春,南京政府召開國民會議,遼寧農工商學各界也選出代表前往參加,蔣介石希望張學良能出席,他欣然應諾。對此,我有不同的看法,於是在他準備啟程前兩天的一個傍晚到大帥府想同他談談,適逢他外出,我就留一封短信說,我個人見解,這次開會的代表均已派定,你是否不必親自去了,明天再來當面陳述意見。次日傍晚去時見到他,就把我領到樓上他的臥室。坐定後,他先說:『你的信我看到了,你還有什麼意見?』我於是向他陳述了不去南京開會的看法,我說:『我覺得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趁目前相對平靜的時機,把家裡的事情整頓好。當前,強敵在外,日本虎視眈眈,亡我之心不死,極應隨時引起我們的戒備。』『我們和南京合作,當知己知彼,不即不離。我看南京對我們並不是以誠相見,這是應當有所覺察的。我想舉舉事例,不過可能比喻不當。閻錫山的情況你是很清楚的,不論外部有什麼變化,他總是不離開山西根據地,南京怎樣拉攏他都不為所動,始終保持在山西的地位。老虎居深山,一聲長嘯,山鳴谷應;一旦虎落平原,威風盡失,連狗也要欺侮它。我的比喻不當,意在請你重視內部事務,千萬不要忘掉根據地。』我說這番話時,他聽的很認真,最後他說:『你的意思很好,但也不要神經過敏。我們和蔣介石過去並沒有什麼關係,現在既然是合作,就要誠心誠意,因為只有誠心誠意才能合作得好,否則疑慮重重,那還怎能合作呢?我的行期已定,還是去好。』我見他真誠合作的信念甚堅,也就再未過多進言。 「這次談話之後,張學良如期前往南京,而這一去實際上就長期告別了東北,直到現在五十五載迄未歸來。他開完國民會議回到北平後,因病住進協和醫院……面對日方(在東北)不斷滋事挑釁的險惡局勢,蔣介石電令張學良不抵抗,隨後爆發「九·一八」事變。東北這個根據地的不復存在,使張學良大大削弱了相對獨立的能力,不得不增加了對蔣介石的依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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