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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張學良格外開心地笑著,舉起酒杯和宋子文乾杯。

  小樂隊在演奏優美的華爾茲舞曲,然而卻沒有人跳舞……

  何柱國將軍小聲地對身邊的王以哲將軍說:「一年了,頭一回看見少帥這樣高興。看來,蔣先生和宋先生決心支持我們抗戰了。」

  王以哲喝了一口酒,不以為然地:「我可不象少帥這樣樂觀,錦州之戰他們也下令死守表示支援,臨到關鍵時刻啥也不給,讓我們孤軍苦戰,白作犧牲……」

  何柱國:「哎,形勢不同了,中央再不援以實力,少帥是不會答應他們的。」

  在大廳的一頭,張學良收起笑容,嚴肅地:「子文兄,舉國抗戰,東北軍在最前線義不容辭。我們為國難犧牲原無不可,可是人、錢和武器的接濟,政府必須如數發給,否則,我失信事小,國家命運事大!」

  宋子文:「你放心。蔣公和我誓作你的後盾,你們打到哪裡,我跟到哪裡,怎麼樣?」

  張學良被宋子文的保證感動了,他緊緊地握住宋子文的手,激動地:「謝謝你,子文兄,我代表東北軍弟兄和東北的父老鄉親謝謝你!」隨後轉對大廳裡的人們:

  「諸位,方才宋院長對我講,保衛熱河,保衛長城口,蔣委員長和宋院長誓作我們的後盾,在人力、財力和武器方面全力支持我們。」

  大廳裡響起熱烈的掌聲。

  張學良對走過來的於鳳至:「鳳至,怎麼不請大家跳舞啊!」

  於鳳至轉身對眾人:「諸位女士、先生,請大家不要客氣,玩起來吧!」

  于鳳至對宋子文發出邀請:「子文兄,漢卿好長時間沒有這樣高興了,都是你給他帶來的快樂。為了表示對你的感謝,我要陪你跳舞!」

  宋子文彬彬有禮的對張學良:「可以嗎?」

  張學良笑笑:「請!」

  宋子文、於鳳至二人攜手走到大廳中央,翩翩起舞。

  有些人也陸續下場跳起來。

  張學良走到趙媞身邊:「小四,陪我跳舞吧!」

  二人邊舞邊談。

  張學良踩了一下趙媞的腳,歉意地:「對不起,好久沒跳舞,有點生疏了。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跳舞時的情景嗎?那時候,你真美……」

  趙媞:「現在呢?是不是老了……」

  張學良:「哪兒的話呢,只是比那時候……」

  趙媞:「長醜了?」

  張學良:「不,更美了!」

  趙媞「噗嗤」一聲笑了。

  張學良:「我說的是真話。」

  趙媞:「你呀,現在我相信鳳至姐姐的話了,你比我們還天真……」

  張學良:「怎麼講?」

  趙媞:「拿著棒槌當了針!剛才,我聽救國會的人講,蔣委員長既然這樣重視保衛熱河、保衛長城口,為什麼不親自來一趟?為什麼不可以把剿共的事放一放?」……③

  ③李政、徐陸英:《少帥春秋》,載1985年8月25日《電影晚報》。

  看來,那時倒是王以哲將軍和趙四小姐頭腦比較清醒,對於蔣、宋的好話,都一直是打了一個很大的問號的。實際後來事態的發展也證明,這完全是說假話,是一場逢場作戲式的欺騙,因為他們無意抗日,要的是屈辱議和,暗地裡在北方的國民黨軍隊中鼓吹不抵抗主義,不服從張學良的調遣。當時張學良是國民黨軍事委員會北平分會的代理委員長,是有權指揮北方所有的國民黨軍隊的。但是,由於以宋子文、何應欽等為首的南京來的軍政大員態度曖昧,加之,國民黨軍隊一向派系林立,爾虞我詐;更加之有些將領過去和東北軍還打過仗,有些隔閡,所以張學良指揮不靈,他們不是公開抗命,拒不服從,就是自保實力,按兵不動;也有的是釜底抽薪,使你欲戰不能;更加之驕傲自大、只顧自己身家性命的熱河省主席兼司令官湯玉麟不戰而退,所以轟動一時的熱河保衛戰失敗了。說起來簡直有些使人難以置信,偌大承德,守軍數千,結果日軍僅以一百二十八騎便將它攻佔了!

  日軍奪取了熱河後,繼續向華北進軍,威逼平、津,這就更加激起全國人民的憤慨,人們對張學良也更加不能原諒了,認為他先失東北,又丟掉熱河,是置國難家仇於不顧,真乃孺子不可教也。這使他也很苦惱。他有沒有可以解脫的辦法呢?這在當時也還是有的,這有兩條途徑,一是重整旗鼓,率師迎戰日寇,收復失地;二是在適當時機公佈蔣介石在「九·一八」事變前拍給他的電報,向國人說明事實真相。這樣,他的壓力就會大大減輕。但考慮到各方面的原因,為了維護蔣介石的威信,他沒有這樣做,而是自己悄悄吞下了這個苦果,採取了引咎辭職的辦法作為回答。他在給南京政府的電報中說:

  自東北淪陷,效命行間,原冀戴罪圖功,勉求自贖,詎料熱河之戰,未逾旬日,失地千里……戾愆叢集,百喙莫辭……

  張學良代蔣受過,毫無一點怨言,他本以為,他採取這樣的姿態蔣介石是決不會輕易接受他的辭呈,而真正讓他下野的。所以這一年的三月間,當蔣介石以親臨前線視察、籌劃反攻大計的名義來到石家莊,並約張學良在保定會面時,他還當面向蔣介石請戰,要率領東北軍的精銳部隊誓死反攻,收復熱河呢。誰知,蔣介石為平民憤,以減輕輿論對他的壓力,企圖把喪師失地的責任完全歸罪於張學良,要把他作為一個替罪羊一腳踢開哩,哪裡還會挽留他呢。所以,對他的請戰不僅不加理踩,而且逼他下野,熱河收復不收復,對蔣來說是無關緊要的。

  張學良與蔣介石會見時,宋子文在場。這次會見仍然是在火車上進行的,仍然是災難性的。

  不過這次在表面上蔣介石卻還顯得頗為熱情,一點也沒有要責備張學良的樣子,開頭,還假惺惺地對這位為他背了黑鍋的將軍婉言相勸,極力安慰呢。但隨後話鋒一轉,立即對張學良的辭職電表示讚賞,但又怕張學良思想不通,假裝十分為難的樣子說:「漢卿,你的誠意和處境我是同情的,從我個人的願望來說,是不想讓你辭職的,可現在舉國反日,對你、對我都有不少輿論。當然,你是奉命行事,是有些冤枉的,可這又不便公開講。怎麼辦呢?為平怒潮,我們得有一個人辭職。這個道理是明擺著的,就象你我同舟共命,但一條獨木小船容不了兩人過河,如二人俱乘,一定會同遭滅頂;若是先有一人下水,讓另一個人先渡過去,然後再設法渡那個人,則二人皆可得救矣,所以,你看,這先下水的是你呢?還是……」說罷,目光直逼張學良。這談話和咄咄逼人的架勢,如同是一道突如其來的最後通諜。

  「是我!」張學良知其用意,憤然說道:「我先下水,讓我引咎辭職吧!」

  蔣介石見張學良同意下野,心中暗喜,故意朝宋子文說:「漢卿是個痛快人,能顧全大局,我完全理解他的苦心,就讓他暫時休息一下,到國外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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