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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高紀毅接受命令後,請示應在何處執行。張學良指示說,就在老虎廳內執行,並囑咐高說:「你可要小心,他們二人身邊都帶有手槍的。」高於是配備六名衛士,由高紀毅會同張學良的侍衛副官譚海率領;旋又命令總部衛隊統帶劉多芬擔任帥府內外警衛任務;王以哲擔任守備城防治安任務。⒂

  ⒂薛景平:《楊宇霆其人其事》,《瀋陽文史資料》第十輯,1985年6月出版。

  對當時歷史不太熟悉的讀者,也許會覺得,張學良作為東北軍政首腦,要除掉象楊、常這樣的反對派,還不易如反掌,何需興師動眾?實際,楊、常狡猾,行蹤詭秘,並不是那麼好制服的。他們一般不隨便外出,如若出門,必暗帶武器,並有衛隊護送。所以,要能比較平靜和順利地將其處決,得先解決他們的衛隊,以掃清外圍。關於這方面的情況,當年當過張學良將軍副官的張沛漢回憶說:

  晚上九點(武育文文章說是七點左右,究竟是幾點鐘,尚需繼續核實——筆者)楊宇霆、常蔭槐如期赴約。

  當時,帥府有個規矩,外邊的人進帥府,不論是誰,一律不准帶武器,不准帶兵。楊宇霆到哪都有一個警衛連跟著。但是,他的警衛無例外地被擋在帥府外面,被安排在前院的帥府衛隊三連住地,因為這是慣例,所以,楊宇霆毫無覺察。他和常蔭槐進了帥府,張學良和高潔義(紀毅)陪他們倆打牌。

  時值初冬,天氣很冷,少帥副官長譚海,事前吩咐鍋爐房,要燒好暖氣,燒得越熱越好。楊宇霆的警衛都穿著皮襖,腰紮武裝帶,全副武裝,安排他們休息的這個屋,暖氣熱得很,譚海副官長對他們說:「屋裡熱,大家都把皮帶打開吧,今天楊總參議在這打牌要打到十一多鐘,大家在這裡喝點酒,吃點夜宵。」說著,就吩咐人將桌子擺好,緊接著酒菜就上來了。擺的很豐盛,這幫人一見酒菜就樂了,都毫無顧忌地喝起來了。由於屋裡太熱,又加上副官長有話,他們都解開了武裝帶,脫了皮襖,把武器放在一邊。這時,外面早已佈置停當,帥府衛隊把這所房子圍得風雨不透。機槍就架在窗戶臺上,槍口對著酒桌,由於窗戶掛著窗簾,從裡向外看,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可是從外向裡看,卻看得一清二楚。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譚海又進屋了,他滿滿地斟了一杯,然後,又給大家斟滿了酒。他舉著酒杯說:

  「大家跟隨楊總參議很辛苦,今天大家多喝點,來,幹一杯。」這杯酒喝完,他站起身來,嚴肅地說:「請大家靜一靜,今天我有一句話,要跟大家說,中國有句古話,叫作識時務者為俊傑,我想你們能夠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他提高了嗓門說:「現在大家都站起來,把手舉起來,往外走,不准回頭,不准伸手,如果誰不守規矩就武力解決。」這時譚海副官長的身後已經站了一排人,個個橫眉冷對,端著槍對著這一連人,窗外的機槍都伸了進來,這些人一看,心裡也都明白了,有想抵抗的也來不及了。所以,都乖乖的舉起了雙手,一個接一個的往門外走。門口早有人守候在那裡,出來一個捆一個,然後被扔上汽車,整整捆了五卡車,都被送進第一監獄押了起來。

  解決了這一連人之後,譚海把一個寫著「前院處理完畢」的小紙條,送給了張學良。裡面打牌打到十一點左右,張學良對楊宇霆說:「總參議是不是有點渴呀?」楊說:「是有點渴,可我不愛喝水。」張學良說:「有西瓜呀!切個西瓜吧!」楊說:「好啊,拿來吧。」張學良起身出去。⒃

  ⒃ 張沛漢口述,孫震、王維佐、鄭連方整理:《十年戎馬緊相隨》中部分章節,載《東南西北》1987年第2期,原題為:《目擊五十年前的兩樁公案》。

  關於隨後對楊、常的處決,張、武二文的記述,也不一樣,張沛漢談的與有些文章的說法有類似之處,即都有吃西瓜或以「西瓜來了」、「殺西瓜吃」為號令的情節,看來這是有一定根據的。武育文文章沒有這個情節,不等於就沒有此事,因這裡也還有個對材料的取捨問題。另方面,也要看到,武育文文章雖非作者親歷,但它是根據當事人、而且是高層次的比較權威的人士的回憶資料寫成的,具有準確、鮮明的特點,並富有戲劇性。文章說:

  一切佈置完畢,晚七時左右,楊宇霆、常蔭槐來到帥府,徑入老虎廳內就座。這時,高紀毅同譚海率六名衛士持槍進入老虎廳,立即對楊、常宣佈:「奉長官命令,你們兩人阻撓國家統一,著將二位處死,即刻執行。」楊、常聞言,目瞪口呆,臉色蒼白,一句話也沒說出,當即由六名衛士分為兩組執行。楊、常二人分別被兩名衛士按住,一名衛士開槍,結束了他們的生命,血染老虎廳。

  接著,張學良按照已定的步驟處理善後事宜,連夜以長途電話向南京報告處死楊、常的原因和經過。他還指示高紀毅以軍事法庭會審的形式公佈楊、常的罪狀。張學良又召總部參謀長榮臻和機要處長劉鳴九進府處理善後問題,責成他們寫出說明楊、常伏法的兩個通電,一個是向南京發的,一個是對東北軍政界發的。高紀毅帶領他們徹夜工作,通宵達旦。翌晨未明,張學良召集張作相、翟文選、王樹翰、臧式毅、鄭謙、孫傳芳等東北保安委員會委員進府,說明楊、常事件經過。這些人聞言,驚愕萬狀,面面相覷,啞然無聲。

  張學良命令鄭謙草擬電報,正式報告南京,並佈告東北各市縣,安定人心。鄭謙(總部秘書長)是楊宇霆的親信,他心驚膽戰,提筆沉吟,一個字也寫不出來。過了片刻,鄭將筆扔下,起身要走。高紀毅警告他說:「現在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離開。」鄭只得坐下,木然不動,仍未動筆。最後由劉鳴九執筆將電報稿擬好。這時開始將楊、常屍體從老虎廳用地毯包裹抬出,放到汽車上,送到南關風雨台薑公祠(楊宇霆為薑登選修的祠堂)裝棺,並通知他們的家屬和親友弔祭。槍殺楊、常的第二天,高紀毅跑到水簸箕胡同郭松齡家,給郭松齡的父親叩頭說:「我們給茂宸報仇了!」可見郭的部下是十分痛恨楊宇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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