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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二十七 兩地書】

  專題部《人物述林》組的宗旨是介紹古今中外傑出的或普通的人物。欄目名稱受瞿秋白《海上述林》的啟發而定。這是畫家范曾的建議。

  成為人物組的編輯後,清晨,我常獨自帶上一杯水、一個麵包,走進機房,直工作到夜深人靜,技術員來鎖門下班,我仍餘興未盡。雖然整天關在機房,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但在編輯機上親自動手剪接節目,給了我無限樂趣。我從不覺得寂寞。

  一九八五年四月二十九日到五月六日,美籍華裔科學家王贛駿博士,搭乘「挑戰者」號航天飛機進行了太空實驗室三號科學實驗,成了第一個華裔太空人。此後,海峽兩岸政府都爭相邀請王贛駿訪華。

  王贛駿生於江西,長在上海,四十年代末去了臺灣,讀完中學又到美國接受大學教育,從此居留美國。面對著海峽兩岸的政治現狀,他把自己比喻為「父母失和的孩子」。

  與王贛駿一起到中國大陸訪問的還有他的家人和加州理工學院噴氣推進實驗室的同事,也就是後來成為我丈夫的太空物理科學家李傑信博士。

  雖然王贛駿一行七月五日到二十日在中國大陸訪問的日程已經敲定,但我正埋頭于《達尼埃爾·吉沙爾》的製作,對那一切毫不關心。因為我學生時代的物理成績只勉強及格,成人後也沒能培養出任何興趣,所以我的採訪對象從來少有理工類職業的人物。這樣,就算我那時並不忙於節目的後期合成,而正在考慮新的採訪選題,也絕不會選擇太空科學家。

  大約七月四日中午,同事胡琤和付思從外面回來,一進門就徑直朝我走來。胡琤神秘兮兮地問我去過西安嗎?我說「沒有」。他又問我去過桂林和杭州嗎?我的回答仍是「沒有」。

  調到專題部以前,我的工作地點幾乎只是演播室,少有去外地出差的機會,所以,胡琤問的幾個地方,除了蘇州和上海以外,我都沒去過。又高又黑又壯實的胡琤笑眯眯地像個「無錫大阿福」。他超乎尋常的「和藹可親」令我覺得准有「陰謀詭計」。他問我:「想不想到這些地方去逛逛?你跟我們一起去玩一趟,什麼都不用操心。」雖然我和胡琤他們平時挺「鐵」的,但天下哪有這樣輕而易舉的「兔費午餐」?他和付思滿臉「壞笑」的模樣實在令人起疑。我說:「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實話實說吧!」

  胡琤和付思那時還都是三十剛出頭的「大男孩」,對航天飛機特別感興趣,而我們的組長王元洪又是個多年的「飛機迷」,他倆想跟拍太空人王贛駿一行訪華全程的選題自然得到了組長的大力支持。不料,當他們興沖沖地去航天部外事司聯繫工作的時候卻碰了個「拒拍」的釘子。

  航天部對王贛駿一行訪華的活動作了周詳的安排。雖然他們七月五日抵達的那天,新華社和北京各大報刊、雜誌、電臺和在京的香港記者都齊集機場,場面非常壯觀,但惟獨沒有中央電視臺新聞部的記者。

  新聞部時政組拒絕航天部外事司提出拍片要求的理由是,按照中央電視臺的規定,只有副總理及副委員長以上的國家領導人才能享受拍片待遇。而這次的海外來人顯然沒有一個夠得上級別。至於與臺灣方面接待王贛駿規格的較量,自然不是時政組的考慮範圍。

  我當然不清楚航天部外事司在與電視臺時政組聯繫拍片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不快,但我卻知道中央電視臺某些人的「老大」作風,多年來曾使很多兄弟台的朋友們頗有非議。

  我後來熟識的航天部國際司司長張際慶以及工作人員陳雪明、江燕和陳中青等都是溫文爾雅的知識分子,如果不是受到了特別無禮的待遇,想來也不會有那麼大的火氣,以至給興致勃勃前去聯繫工作的胡伊和付思當頭潑了一盆涼水。

  外單位並不清楚中央電視臺還有新聞部及專題部之分。胡琤和付思顯然是代人受了委屈。如果換了我,遭到如此冷遇一定會覺得「正合我意」。我將二話不說,扭頭就走,回到台裡,向組長稟報一聲「人家不接受採訪」,仍舊編制我的《達尼埃爾·吉沙爾》去了。

  但是,「心想事成」這句中國人愛說的老話,在胡伊和付思身上果真得到了應驗。付思平時就是個「機靈鬼」,據說,在吃了航天部的「閉門羹」之後,是他在情急之中,一臉無辜地宣稱:「不是我們要採訪。這是呂大渝的選題,她今天有事,我倆是來幫她聯繫工作的。」

  胡伊和付思對航天飛機的癡迷,使我想像得出他倆在遭拒後仍死乞百賴、軟磨硬泡、百折不撓的功力和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笑容可掬的風度。面對一天之內中央電視臺兩種截然不同的「嘴臉」,航天部國際司的「老九」們想必也大開了眼界。他們被胡步和付思不完成同事呂大渝「拜託」之事絕不罷休的認真態度所「蒙蔽」,作出了「研究研究,下午三點以前再給答覆」的決定。於是,為了圓謊,便發生了胡琤對我「什麼都不用操心」,只是跟他們到那些旅遊勝地去逛一逛的動員了。

  「救場如救火」。事情已然如此,我自然得成全他倆才夠朋友。那時,還沒有「公費旅遊」的風氣,於是,我暫時放下了《達尼埃爾·吉沙爾》的後期製作,認認真真地和他倆一道幹活去了。這一去整整兩個星期。

  中央電視臺是得到全程跟拍待遇惟一的新聞單位。那次,我們拍攝了王贛駿一行在北京、西安、桂林、蘇州、杭州和上海的全部活動。回北京以後,我和胡伊分頭撰稿和後期製作,編輯出的三集電視片《故鄉行》,還在全國優秀專題電視節目的評選中獲了獎。

  我沒有料到,這次「救場」竟成了我去國的導火線。我更沒有料到,導致我離開中國的恰恰是在採訪開始以來,始終沒有引起我注意的李傑信。

  顯然,太空人王贛駿是那一行五人中公眾矚目的焦點。正值暑假,王贛駿的妻子馮雪平及兩個還在讀中學的兒子隨行到中國來走一遭順理成章,而李傑信同來的目的著實會使不明就裡的人們忽視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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