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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十 給毛主席獻花】

  「反右」、「大躍進」,特別是文化大革命等一系列人為的政治運動,嚴重地阻礙了中國社會的現代化進程。

  我清楚地記得,五十年代初期,在結束了百年戰亂,把外國列強趕出中國之後,即使像我這樣一個還不諳世事的少年人,都感染到了中國人曾經普遍有過的要振興中華民族的那種昂揚的精神。

  在以後的日子裡,中國人原本可以做得更好,但中國卻在沒完沒了的政治運動中越走越遠,乃至十幾億中國人都無法改變那一個人的意志。

  一九七八年以來的中國歷史已經證明,中華民族惟一的出路是改革開放,而安定團結又是改革開放必需的社會環境。但中國社會似乎缺少了些什麼,似乎應該改變些什麼。

  痛定思痛,對一個十二億人口的大國,這條路究竟應該怎麼走才能穩妥?對中國近幾十年歷史的功過得失究竟應該汲取什麼樣的經驗和教訓?對我在「文革」壓抑的十年中,曾一度懷念過的五十年代初期的日子究竟應該如何評價?目前,我還沒有能力說得明白。

  五十年代初期曾是我人生中一段陽光燦爛的日子。一九五三年暑假,我九歲多了,五年級的時候,從匯文轉學到東四一中心,開始了我的少年時代。

  在中國,小學生的組織是少先隊。少先隊接受共青團的領導。每個學校是一個大隊。大隊輔導員一般都由老師兼職。大隊幹部由學生擔任。每個班級是一個中隊,每個中隊再分若干小隊,由全班隊員選舉中、小隊幹部。左臂上佩戴的一寸半見方的白布底上紅色的三道杠、兩道杠和一道杠,分別是大隊。中隊和小隊幹部的標誌。

  當年團中央少兒部的部長是江敬文。他們在東四區的重點學校東四第一中心小學做了一個試點,安排了一個專職的大隊輔導員,她叫範小韻,是個梳著兩條大辮子、師範畢業的年輕姑娘,於是,一中心一度成了一所社會活動比較活躍的學校,我也由此得到了許多難得的機會。

  整個小學階段,一中心已是我讀過的第四所學校了,在對陌生環境的適應中,我渴望朋友。開學不久,我就和仇鐵珍。李英、岳桂娟、陳珊成了「死黨」。

  仇鐵珍住在小胡同十號。馬將軍胡同在中段路北拐進去了彎彎曲曲的一截,是條窄窄的死胡同,我們叫它小胡同。仇鐵珍的大哥仇大治和我的大哥是五中的同學。她的小弟仇大年,小名叫小鬧,和我的大弟是同學。小鬧整天樂樂呵呵的,我們一家人都很喜歡他。小鬧後來成了個腰板挺挺的英俊軍人,可我碰見他時,還是叫他小鬧,他仍然樂樂呵呵地答應著。

  李英、岳桂娟和陳珊也分別住在交道口南大街的香餌胡同、大興縣胡同和菊兒胡同。

  課間,我們一起玩「夾包」、「拽包」和「耍拐」;放學,我們同行回家;夏天,我們到陳珊家的大院子裡採桑葉;冬天,我們就和全班的男女同學一起,在太陽照得著的牆角,擠成一排,一邊唱著歌謠一邊「擠狗屎」取暖。只是考中學的時候,惟獨我為了和拍電影的小夥伴紮堆,去了位於燈市口的女十二中,而她們就在交道口一帶進了中學。以後我們就斷了聯繫。

  我對一中心男生的印象不深,但是,來到美國之後,我倒記起了班上一位叫蘇那木仁欽的藏族同學。他留個分頭,清清秀秀的,給班上的同學帶來過藏民的食物酥油和糌粑。

  從一九五九年離開中國已經四十年的達賴喇嘛,如今在海外十分勞碌。四十年前發生在西藏的那段歷史,撲朔迷離。每當我見到一些身居海外的藏族年輕人,與他們用普通話聊天時,我總會提起我小時候的藏族同學蘇那木仁欽,告訴他們我吃過藏族的酥油和糌粑。我覺得我們是同胞。

  一中心班上有一個虎頭虎腦的男生,叫陳小渝,我猜他一定和我一樣,是在重慶出生的,只是我從沒問過他。

  現任國家科委工業司司長的石定寰,也是我一中心的同學。他和已經退休的大隊輔導員范小韻至今還有聯繫。

  在一中心,還有一個姓王的同班男生,頭髮很黃,留著小平頭;他還沒畢業就離開了學校,可能是跟著父母去了邊遠的地方。一、二年後,他突然敲開了我家的大門,支支吾吾地要送給我幾張畫片,我一看是《梁山伯與祝英台》,嚇得一句話都沒說,就關上了大門。事隔幾十年,回想起這一幾乎被遺忘的小事,我不知當時那個才十歲的少年,為什麼會突然離開了北京?他來找我時的處境究竟如何?莫非他的父母在什麼運動中遭到了麻煩而被發配?莫非他又被送回來投親靠友在北京念書?但願他的突然來訪,只是青春期少年的所為,否則,還是個孩子的我又能幫助他承擔些什麼呢?

  五十年代,每到「五·一」和「十·一」,白天都要在天安門前舉行盛大的閱兵式和慶祝遊行;晚上則在天安門廣場舉行焰火晚會,大喇叭播放著音樂,人們一曲接一曲地跳著集體舞,直至深夜。

  一到那個時候,一中心都會接到去天安門廣場觀禮的任務。觀禮的同學,一律白襯衫、紅領巾、白襪子、白球鞋,男生是藍長褲,女生穿花裙子,人人手執一束紙制的粉紅桃花。

  雖然從天安門向下望去,廣場上是人的海洋、花的海洋,但站在廣場後排的孩子卻不可能看清楚遊行隊伍。每個孩子都興奮異常,覺得那是一項極其光榮的任務。

  在每所學校隊伍的最前面,總由一位個子高高的男孩舉著星星火炬為標誌的隊旗,只及他肩高的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站在兩旁,名曰「護旗」。我是幸運的,因為學校每次都讓我護旗,我就總能站在第一排,放眼望去,一覽無遺。

  十點整,鳴放了二十一響禮炮以後,慶祝遊行才會正式開始,但觀禮的隊伍則要提前很多時間入場,而由解放軍擔任的標兵,聽說七點鐘就得到位。我總為他們擔心:不吃不喝還好說,但差不多連續八。九個鐘頭都得筆直地站在那裡,想上廁所可怎麼辦?我後來聽說,如果吃幾個白煮蛋,就會不渴不餓也不想上廁所。我想,他們一定都吃了白煮蛋。

  儀仗隊的方陣、陸海空三軍的方陣、文藝大軍和體育大軍的方陣,在每次遊行前都要投入很多的時間練隊,還會進行徹夜的彩排。當他們展現在人們面前時,那威武、壯觀和充滿著青春活力的場面,往往使我產生一種中國人的自豪感。

  當工人、農民、少數民族和學生等群眾隊伍過後,全體在廣場上觀禮的少先隊員便一起舉著桃花,歡呼著奔向金水橋畔。那成千上萬個童音發出的「啊」的長音,令人震撼,催人淚下。

  這時,穿著銀灰色中山裝的毛主席就會走到天安門城樓的東西兩側,摘下帽子,緩緩地向人們揮手致意。全場的大人。孩子一起仰望著毛主席。「毛主席萬歲」的歡呼聲震天動地,許多人還流下了激動的淚水。人們真誠地相信「他為人民謀幸福,他是人民的大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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