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中國元帥劉伯承 | 上頁 下頁
六四


  加上鄄城一役,戰果尤為可觀。朱穆之趨赴前線某地訪晤劉伯承將軍,並轉達新華社總社的祝賀及敬意。劉將軍精神煥發,當即縱談目前戰爭的形勢。劉將軍議論精闢深邃,又諧趣橫生。

  「三個多月來,我們以冀魯豫十七座空城,換得蔣介石六萬多人」,劉將軍微笑地說:「據說蔣介石認為這是一個好買賣,還要堅持做下去,好罷,讓他做下去吧,在不久的將來,就會算出總帳來的!」

  記者寫道:劉將軍認為戰爭的勝負決定于主力之保存或喪失,存人失地,地仍可得;存地失人,必將人地皆失。巨野戰役即為一例。當我殲滅蔣軍西線主力整三師及四十七師共四個旅後,蔣軍西線全線崩潰,其佔領我東明之左翼也不得不撤退,東明重歸我手。因此,蔣軍主力被我消滅到一定程度時,蔣軍將不僅無力進攻,也將無力防守。在我保存的優勢兵力攻擊下,終將所占城鎮全部都吐出來。劉將軍認為目前此種形勢已日益接近,再消滅相當數目的蔣軍主力,我軍大舉反攻的局面即將出現。接著,劉將軍用冀魯豫前線的變化來說明瞭這個道理。冀魯豫前線的國民黨軍王敬久九個旅,劉汝明集團六個旅,孫震集團七個旅,共二十二個旅,其中被我殲滅者有劉汝明集團三個半旅,孫震集團七個旅,王敬久集團亦被我消滅約一萬人。現存國民黨軍十五個旅,而其中八個旅也已被我所重創。劉將軍說:「看蔣介石能有多少個八個旅,能有多少個六萬人,如果他願意,我一定還可再拿幾個空城換得他的第二個九個旅,第三個九個旅,第二個六萬人,第三個六萬人。」

  記者的報道也為劉將軍的幽默所感染。「劉將軍更精闢地指出,死守一城一地,無異自背包袱,如果我們不在必要時毅然放棄某些城鎮,那麼我們就將被迫分散兵力,處處防守,而處處挨打。劉將軍稱這種戰法為牛抵角戰術,挨打戰術,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戰術」

  劉將軍笑著說:「可是我們把這些包袱丟掉了,而蔣介石卻拾起來背上了。他背得越多,他就越重,就越走不動。蔣軍在冀魯豫現僅殘存的十五個旅中,有十個旅就被迫固守著十七個空城。僅餘五個旅可作機動部隊。如果蔣軍減少守備兵力,增強機動兵力,那麼守備部隊被我個個殲滅的危險就更大。如果減少機動兵力,增強守備兵力,那麼就無法進行作戰。相反,我軍因無防守城鎮之累,部隊集中機動,隨時可以優勢兵力攻擊與殲滅其任何一點。這一個矛盾,國民黨是極難解決的。這種形勢最好的說明了蔣軍的兵力已極分散,其攻勢已達頂點,其在戰略上的主動已開始轉入被動。」劉將軍極深刻而又詼諧地說:「蔣軍暫時佔領的那些城市與碉堡,都是我們最好的鉗制部隊,它們替我們把蔣軍緊緊地圍困在那裡,等待我們一個個去消滅呢!」

  記者就中央社鼓吹的「國軍接連勝利,且採用『齊頭並進,穩紮穩打』最新戰術的」的消息提問時,劉將軍說只有兵力十分充足,這種戰術方能收其效果。但今日蔣軍兵力已極空虛,一個月前蔣軍主力第五軍及整十一師遭受挫敗後,東拼西湊,僅調來整七十五師兩個旅的疲憊之師,以後即再無補充。蔣軍以現有兵力,既要集中進攻,又要集中防守佔領之城鎮及禦護漫長的補給線,是熊掌與魚不可得兼!其結果必為顧此失彼,這正是蔣介石不可克服的致命弱點。此次鄄城戰役正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記者深為劉將軍的坦誠與自信所折服,在文章的結尾寫道:「劉將軍承認蔣軍火力頗強,但他認為由於我軍夜間作戰及突然迫近白刃格鬥,戰鬥全憑刺刀肉搏,蔣軍的重兵器,幾陷於無用之地。尤其蔣軍士氣很低,每次戰鬥,很多放下武器。因此縱有美式裝備,也無法改變其必然失敗的命運。

  至此,劉將軍特別指出我軍勝利的主要原因之一,在於我軍士氣旺盛,這是因為我們是正義自衛的戰爭,士兵都是翻了身的人民,他們為保衛自己的翻身果實而戰,因此在戰鬥中莫不奮勇向前,以一當十。劉將軍特別讚揚守衛龍(土固)集的戰士,他們以寡敵眾,敵人進攻的火力雖有如一片火海,而他們堅守陣地達十一晝夜,始終未後退一步,完成了上級的任務。劉將軍認為這也說明了如果我們必要堅守那一點時,我們是不可被攻破的。

  劉將軍在軍事上對中國革命的偉大貢獻,早為中外所稱頌,而他對每一個戰役的指揮,英明遠識,謹嚴縝密,尤為每一個將士所嘆服。前線某高級軍事幹部說:蔣軍作戰,其指揮官與其說是白崇禧、陳誠,毋寧說是劉將軍。

  1989年夏季的一天,筆者到新華社新落成的記者大樓,訪問著名記者李普老先生。李老先生精神矍鑠地告訴筆者,他正在寫作一部《憶劉帥》的長篇專著,幾十年來深入研討劉伯承元帥的主要成果將收入其中。他一邊找出有關資料向我介紹,一邊侃侃而談:

  「1946年冬天,一個不曾預期的機緣,把我帶到了劉鄧大軍。11月21日,我第一次訪問了劉帥。然後作為隨軍記者,在劉鄧野戰軍中工作了約近兩年。

  那年6月,蔣介石發動了全面內戰。美帝國主義幫助蔣介石完成了「剿滅」共產黨的軍事部署,8月,最後揭下了在國共兩黨之間斡旋和平、進行軍事調處的假面具,國內和平已經無望。抗日戰爭時期我們党在重慶出版的《新華日報》準備出上海版的計劃,已經完全不可能實現。11月,我被派到華東解放區採訪,我和一位女同志從上海經南京、北京,飛到邯鄲,準備由晉冀魯豫解放區走到華東去。

  日本投降以後,邯鄲曾經是晉冀魯豫解放區的首府。我們到達邯鄲的時候,晉冀魯豫中共中央局和軍政領導機關又搬回了農村——太行山東麓的冶陶鎮,屬河南省武安縣,在邯鄲西側約六十公里。我們到了冶陶,從中央局聽說前方馬上又要打大仗。作為新聞記者,我們當然首先去抓這條大新聞。這裡所說的將在前方打大仗的,就是劉鄧大軍。那時候它的正式名稱是晉冀魯豫野戰軍,後來改稱第二野戰軍。劉(伯承)是它的司令員,鄧(小平)是它的政治委員。講到這支部隊的活動和業績,他們兩位是分不開的。他們的老部下說得很形象:劉鄧就是劉鄧。這兩個字中間,頓點都加不進去。

  許多年後我才知道,正是我第一次訪問劉帥的那一天,1946年11月21日,毛主席在中央會議上講到了這次戰役,講到了劉和劉鄧。那天會議的主題是討論周恩來同志關於國共談判最後破裂的報告,他剛從南京撤回延安。毛主席在會上說:劉鄧19日已經開始反攻了。我們有辦法。是半年到一年的問題。已經過了五個月(6月到11月),還有七個月。將來問題的解決,還是靠劉伯承,再打幾個勝仗,事情就好辦。今後半年到一年,再消滅它七八十個旅,兩黨力量就平衡了。達到了平衡,要超過它就比較容易。我們第一年內線作戰,第二年就可以到外線去——安徽、湖北、河南和四川的一部分。」

  李普老先生接著點燃了另一支香煙,兩眼放射著睿智的光芒,一板一眼地強調說:「毛主席這樣講劉帥,顯然絕不是指劉帥一個人,也不是僅僅指劉鄧兩人和那一支部隊,而是指整個人民解放軍,指還是只能靠武裝鬥爭解決問題。不過,劉帥在解放戰爭中以及在他革命的一生中,作出了自己應有的和獨特的偉大貢獻,也是確鑿無疑的。對於我來說,正好碰上這一天,卻實在是太湊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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