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中國元帥劉伯承 | 上頁 下頁


  顯然;老婦人並不知道劉伯承就在跟前經過。目睹這一場面,劉伯承不由得心裡一陣發緊:「劉瞎子」的威名居然被用來作為恐嚇孩子的工具!真夠意思,一面是威名的張揚,另一面卻是威名的褻瀆。

  這件意外的小事,先使劉伯承苦笑,後來竟使他大為不安起來:在民眾眼中,我簡直形同神鬼一類的怪物了?!繼後,他又細想:使敵手害怕固然好,可使民眾懼怕,卻並非好的形象。他發覺,戰場上的「劉伯承」與理想中的「劉伯承」有些貌合神離了。

  劉伯承雖然在川軍中很有名氣,卻一直不得重用。因為在熊克武的周圍有一個小的圈子,其成員多是留日的同學,圈外人譏稱為「十人團」。小圈子裡的人個個躊躇滿志,且又分掌帥印。可對於打仗的事卻不在行,更不屑於衝鋒陷陣,因此被叫做「長衫子軍人」。劉伯承的頂頭上司張沖(字亞光)早年曾在日本學過海軍,對陸軍戰法不甚熟悉,很少上陣指揮作戰,卻擔負著種種官職。軍旅中就有這樣的怪現象:有的人專門當官,有的人則專門幹事(打仗)。劉伯承的最高官位只是個團長,打起仗來卻是師、旅乃至整個兵團的前敵總指揮,指揮十幾個團。這中間的微妙關係,可以從以下電文中看出來:

  1923年3月1日,在討伐北洋軍閥的作戰前線,第二混成旅張沖旅長致劉伯承的電文稱:「承兌代作行營執務,盡可放手作去,不必過於謙泥。在時機認為必要,揆度決無疑義時即毅然作去,一切盡可不必顧慮。而事之利鈍,弟自負責,決無累及吾兄之處。吾兄以愛友愛軍旅之心,任示猛艱事,肝膽熱烈,神鬼感佩。」「吾兄既代行營,局部之務當由兄相機酌辦,鈞全盤統籌,即弟親至前亦不敢作主。相交倪篤,想亦以為然也。」

  張沖的坦誠相當可以,也多是戰局嚴峻所使然。在官職和俸祿面前,張先生卻從未有過如此的坦誠。

  到這一年的5月24日,戰爭形勢日趨惡化,劉伯承率部經興隆場、淮州向簡陽前進。討賊軍總司令部的但懋辛軍長得此消息,急函告劉伯承率部經甑子場由茶店子方面直插敵之側後,鑒於當時旅長張沖對戰局心灰意冷,函電還要求劉伯承對旅長加以鼓慰。函稱:

  「……聞亞光(張沖)甚灰心。弟深知其意,然勢已至此,總望兄為之鼓慰,努力撐此一篙,如蒙天佑善人,過此難關後,錦公必有以慰諸將士也。不然楊森橫惡,此時又無轉舵之法,且人格上又說不過去,蓋不戰必降也。救兵如救火,望兄持此最後五分,激起亞光猛向前途一拼也。弟本擬率鄭、張、陳直取樂至,面錦公(熊克武)今晨電囑向上橋溝前進,又轉一天路,因須與沙的聯絡也。請兄到正面與賴心輝死力支持,弟將樂至向我前進之敵打退後,即橫掃東路敵尾,以達殲滅敵人之目的。」

  對於討伐北洋軍閥,劉伯承是一往無前的。在整個討賊之役中,他轉戰巴山蜀水之間,打了不少勝仗,聲名遠播巴山蜀水間。

  【7.一位激進青年勸劉伯承參加共產黨,
  他語出驚人:「不能一見旗幟就拜倒!」】

  翻開中國將帥名錄,我們可以看到一些威名赫赫的將軍和元帥,是從舊營壘中衝殺出來的。其中,劉伯承是顯赫者之一。在川軍中,他久任團長、前敵指揮官,是頗負盛名的川中名將。在國民革命軍中,他官至暫編十五軍軍長。

  在今天看來,參加革命、參加共產黨算不上是驚人之舉。但對當時在舊軍隊任職,且有權有利有名的高級軍官來說,卻是脫胎換骨般的艱難。記得1982年夏天,筆者走訪革命老人何長工時,談起劉帥走上共產主義道路的光輝歷程,何老風趣地說:「劉帥參加共產黨是不容易的事呀,他是口袋裡揣著銀圓上山的。」

  一番話,引起在場幾位同事會心的微笑。何老說得多麼直率、多麼客觀啊。當時,參加革命是造反、「上梁山」。「上梁山」的方式也是多種多樣的:有的是讀了馬克思主義的書籍,自覺投身無產者的先鋒隊;有的是在朋友的影響下,捲入革命大潮;也有的是為了求出路、求生存,「逼上梁山」;當然也有極少數是混上「梁山」的。

  美國女作家史沫特萊在《偉大的道路》一書中,記述了朱德回顧自己和劉伯承的經歷時的一段話說:人們走著不同的道路。有的人做了軍閥而不思悔改;有的人隨軍閥入泥潭,但最終找到了新的革命道路;也有人看到了新的道路,卻因為過去中毒太深而不能自拔。許多國民黨軍人變成了新軍閥。而劉伯承和我兩個人則找到並走上了新的革命道路。

  劉伯承轉向共產主義道路,經歷了一個長期而痛苦的過程,其方式也是很有特色的。

  事情由頭是在1923年秋天,他率部與北洋軍閥隊伍激戰大足城。戰局一開始,劉伯承部馬上掌握了主動權,使正面的北洋軍隊處處挨打。可是,由於另一支部隊不能配合作戰,致使敵人調集兵力,從側翼乘機反撲過來,情況萬分危急!他急忙趕到那支部隊的指揮所,協助友軍旅長修訂進攻計劃。正當劉伯承迫近敵陣察看地形的時候,敵人的一顆子彈打中了右腿的動脈大血管,腿腫得老粗,再加上失血過多,臉色蒼白,昏迷不醒。醫生見傷勢太重,當即決定送到省城——成都就醫。經過一段治療,劉伯承的腿傷在漸漸好轉,但整個討賊戰局卻開始走下坡路。因為第二混成旅是四川討賊軍的主力和支柱,劉伯承又是第二混成旅的核心和靈魂。所以,當他負重傷退下火線以後,全軍上下為之震撼。熊克武急忙派總司令部參謀長前往接替。同時,對外嚴密封鎖消息。

  在前方陣地上,許多地方依然飄揚著「劉」字鳳凰旗,官兵們大肆張揚:「劉伯承親臨前線!」「瞎哥來了!」報界也不時地傳播「劉伯承又往某處策劃軍事」的新聞。甚至官方還大量印發了「劉伯承」的名片在前沿散發,藉以威懾敵軍……這些巧妙的精神戰法,在一些戰場曾經發生過神奇的作用。1923年10月6日,討賊軍終於攻下了重慶。

  然而,這種奇妙的計策畢竟不能長期發生效應。不久,敵軍方面欣喜若狂地披露出「劉伯承身負重傷,幾乎殞命」的消息。討賊軍內部也公開議論,說:「瞎哥去,軍心去,誰也攏不住。」「指揮官的命運尚且如此,我們血染沙場又會有什麼好結果?!」……隨後不久戰場形勢急劇逆轉,討賊軍內部也動搖不定,出現了難以彌合的裂縫。

  熊克武對戰局的焦急和對劉伯承的「關心」幾乎是成正比的。他比任何人都急迫地希望劉伯承早日恢復健康,重返前線,再為他力挽狂瀾,重整旗鼓,再振軍威。在劉伯承傷腿疼痛的時期,熊克武叫人把自己的官轎送來,以減輕傷殘的苦痛和精神的折磨,也裝模作樣讓世人看看熊督軍的豁達大度。

  一些慣送讒言的庸俗淺陋之輩,看熊克武終日裡如坐針氈,不思茶飯,只是念叨著「劉伯承啊劉伯承」,便勸慰說:「錦帆兄,你手下握兵數萬,可算得上謀士如雲,戰將如雨,老歎息一個殘廢人幹啥子嘛?」

  熊克武怒目圓睜,氣呼呼地說:「你們懂得啥子喲?!千兵易得,一將難求呀?我熊錦帆奉孫中山先生之命,只帶了3個營的兵力入川,十多年來,東征西討,苦苦撐持,已是萬乘之軍,沒有劉伯承,哪有這樣的聲勢?!哪有你們安享的富貴榮華?!」說著,顯得十分激動而又頗為傷感地自言自語起來:「劉伯承系著萬人心,他不歸隊,軍心不定,戰局不穩,吾心不安啊!」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