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周恩來的最後十年 | 上頁 下頁 |
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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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來「早晨」起床的時候,剛好在鄧穎超吃午飯或是睡午覺時間,待至鄧大姐午睡後起來,周恩來已經又離開西花廳去了大會堂、釣魚臺等處,……進入第二個24小時「循環」。老夫妻倆的作息時間常常不同步,因而見不上面、說不上話。這一對革命伴侶缺少普通百姓那種溫馨的家庭生活。 在「文革」動亂開始不久,特別是1967年上海「一月風暴」後,形勢迅速惡化,一場全國性的奪權運動彌漫開來,全國的工、青、婦機構自上而下地紛紛垮臺,鄧穎超和蔡暢等幾位全國婦聯機構負責人被奪了權、靠邊站了。 那時,鄧大姐正疾病纏身,長期居家休養,在那動盪不安的歲月,她作為老一代革命家為黨、為國家憂慮,為周恩來擔心乃是常理。這時候周恩來的工作壓力比之鄧穎超當然要大得多。他心裡裝的是全黨全國人民,國家和民族的興衰存亡,其他一切事情都拋在了一邊。不過,夫妻終歸是夫妻,更何況是患難與共幾十載的革命夫妻。鄧穎超肯定比我們更理解自己丈夫當時的心境。 到了中午,我們在值班室的同志聽到老倆口在客廳裡有說有笑的一起吃午飯,「早晨」在衛生間鬧那麼點小小的不愉快,早已冰釋了。 周恩來辦事認真細緻,有條不紊,組織觀念強,保密紀律嚴格,所以他對自己的辦公室也立下了嚴格的規矩,對自己的親屬也絕不例外。 還是在1964年初秋時節,周恩來在中南海勤政殿小會議廳主持召集「專委會」(中央核試驗專門委員會)成員賀龍、陳毅、羅瑞卿、張愛萍等一起開會。總理在提到嚴格保密紀律的時候說:「保密問題非同小可……希望你們回家後也不說,不要一高興就說出去。我老婆是老黨員、中央委員,不該說的我就是不說,任何人不該知道的事就不要知道。」 60年代末夏季的一個上午,大約九點多鐘,周恩來腋下夾著文件,剛離開辦公室準備到臥室去休息。他知道鄧大姐已經醒來正要起床,習慣地穿過她的房間去衛生間更衣。這時,他發現鄧穎超正躺在沙發裡,服務員使勁呼喚著「大姐,大姐啊,你醒醒……」一時喚不醒,鄧穎超沒有任何反應。 「小超,小超啊!你怎麼了?快醒醒!」周恩來見狀急得俯下身去大聲地用昵稱呼喚鄧穎超。他的嗓音嘶啞了,夾在腋下的文件掉落在地上都不知道。 「你們愣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叫大夫來!」看樣子、周恩來真的急了。 這時,我已聽到總理的喊聲,急忙趕到大姐臥室。我用手電筒照了一下瞳孔,對光反應很好;測血壓、呼吸及脈搏都正常;再用手指掐「人中」與眼眉均無異常情況發現。我向總理鄭重地報告:「總理,請您放心。大姐沒有特殊情況,這是安眠藥作用還沒有過去,以前也發生過,等一會兒就會醒過來的。」總理似乎在用疑惑的眼光盯著我——意思是你這樣說,有把握嗎? 「總理,您放心的睡覺去吧。再過十多分鐘大姐就會醒來了。」我再一次自信地向他重複了一遍。 就在我再一次向周恩來報告時,只聽得鄧大姐喉嚨裡「嗚,嗚」的發出了響聲,她還皺了一下眉頭,在場的人都看到了。總理見狀也就放心地離開了。 我在西花廳歲月漫漫十年間,遇到的這一幕,使我確信周恩來鄧穎超夫妻恩愛,終身相濡以沫,絕非偶然。 我見到一些中央領導人家裡有了第三代,三世同堂,革命老人也有一種含飴弄孫,暖融融、樂呵呵、濃濃的家庭氣氛。他們也需要有溫馨自在、和和美美的家庭生活。因此,他們再忙、在外邊遇到任何不愉快的事,或者是一些壓力,一旦回到家裡把小孫孫叫來拉到懷裡一逗,有什麼不痛快的事兒都會忘掉了,起碼是暫時地忘記了。這也好啊,至少有利於調節精神,穩定情緒。 鄧小平喜歡孩子是人所共知的。60年代中,我上他家去時,常見他抱著小外孫在院子裡散步,嘴裡還哼著什麼曲調似的。 在改革開放年代,廣大電視觀眾都曾在電視熒屏上見到他老人家帶著小孫孫到機場迎接貴賓,或參加植樹節活動等。這位老人家的襟懷真是海闊天空! 我還記得威鎮四海、戰功赫赫,但身患糖尿病的劉伯承元帥住在北京醫院,醫生對他的飲食嚴格限制。他是四川人愛吃臘肉,他讓警衛員從家裡帶來臘肉,乘醫護人員不在意,「偷偷」吃了起來。對於他,不論是醫護人員、專家主任、醫院院長還是他的夫人都拿他沒有辦法。尤其是老夫人要是在一旁幫著醫生說話,他的脾氣會更大,沖著老伴兒發火。唯一的「法寶」就是叫他不滿十歲的小孫子來,准能把老爺子「管」得服服帖帖。 哎,這也可說是一種社會現象,兒子管老子不敢管,管不住;孫子管爺爺常常就很靈光。你說,這老爺子就是聽孫子的,你有啥法子呢。甭管劉元帥曾經馳騁疆場,指揮千軍萬馬,而今卻被自己的孫子這麼個小不點兒「管制」住了。這或許是人們常說的「老小孩兒」,是天性吧! 如今年過花甲的我,也有了小孫女,這樣的體會正在慢慢地加深。我是周恩來身邊一個普通工作人員,自然是以常人的眼光來觀察與思考問題,我想周恩來是偉人,但他也是普通人。 鄧穎超在《從西花廳海棠花憶起》一文中寫道:「你不是喜愛海棠花嗎?解放初期你偶爾看到這個海棠花盛開的院落,就愛上了海棠花,也就愛上了這個院落,選定這個院落,到這個盛開著海棠花的院落來居住。你住了整整26年,我比你住得還長,到現在已經是38年(鄧穎超於1992年7月11日病故,終年88歲)了。」 「你看花的背影,仿佛就在昨天,就在我的眼前。我們在並肩欣賞我們共同喜愛的海棠花,但不是昨天,而是在12年以前……」 「當你告別人間的時候,我瞭解你。你是憂党、憂國、憂民,把滿腹憂恨埋藏在你的心裡,跟你一起走了。但是,你沒有想到,人民的力量,人民的覺醒,我們党的中堅優秀領導人,很快就一舉粉碎了『四人幫』。『四人幫』粉碎之後,祖國的今天,正在開著改革開放之花,越開越好、越大、越茁壯,正在結著豐碩的果實,使我們的國家繁榮昌盛,給我們的人民帶來幸福。」 1970年,鄧穎超贈送給她的摯友、已故著名口腔科專家韓文信的兒子、也是周恩來和鄧穎超的牙科保健醫師、北京醫院副院長韓宗琦的一張照片,那是周恩來和鄧穎超老倆口在西花廳院子裡海棠花開時節的合影。鄧大姐在照片背面親筆寫上了三個鮮為人知的年份:1919年、1925年與1970年。這三個年份的含意是: 1919年周恩來和鄧穎超相識在天津; 1925年8月8日在廣州結婚; 1970年5月,是這張珍貴的照片攝於西花廳海棠花盛開季節。 從以上的引文和鄧穎超在那張珍貴照片背面書寫的三個重要年份,足可以看出,周恩來和鄧穎超在黨內外堪稱革命終身的模範夫妻,恩愛情深、忠貞不渝,充滿了革命的浪漫主義色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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