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亦舒傳奇 | 上頁 下頁 |
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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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過是人家夥計,地位高些薪水氛友,並不代表我可以不聽命於人,假使有朝一日做了老闆,更加要削尖了腦袋去鑽,有什麼時間尋找逃妻。」 典型的被「石屎森林」異化了的人。 說起買樓置業,他非常的精明,但看身邊的人卻如霧中花。 結婚八年,他沒有把妻子帶出去介紹給好朋友,沒有和妻子再照過相,沒對記住她的生日,不知道她的愛好,不關心她的一切。 他並不把老婆放在眼裡,或者更可以說,他不把女人放在眼裡。 「女人!一邊幻想去到滿布毒媽的黃沙地,一邊忘不了美容,還希冀她們做什麼大事?」 這是他對妻子美好憧憬的沉重打擊。 利璧迦便不再跟他說什麼了。 他不認為她有什麼不滿足的。 兩個成熟和獨立的人因愛情結合在一起,又早早決定不要後裔。兩人都各有工作,在必要時又可互相扶持。這樣理想的關係,他並不覺得有什麼毛病。 他忽視了精神上的需求。 都市人大多神精衰弱,誰敢說與精神關懷少無關。 反而是局外人一針見血,私家偵探小郭說得好: 「是,如果她是一隻豬,有吃有穿已經可以睡得著,但令夫人顯然是個較為敏感的女子,她對生活的要求,顯然要比一隻諸多。」 多麼搞笑,真是一出如假包換的都市荒誕劇。 對都市知識分子病態生存的表現、嘲諷和調侃,《曾經深受過》有充分的描述。 都市生活的欲望化和功利化,像飛速急轉的漩渦,要麼把人瘋狂地吸捲進去,要麼把人無情地拋晾一邊。從而造成人與人之間的疏離。 如果說,周至美是前者,利璧迦就是後者。 都市生活看似豐富其實單調,利璧迦的內心生活著似單調實則豐富。這就形成了她和周至美所代表的物質世界的格格不久。周至美的冷漠,那種久侵功利兩導致審美鈍化的冷漠讓她不寒而慄。 那麼,是憂鬱的她自絕於那個世界,還是那個世界拒不接納她? 亦好把這個人物寫得那麼恍惚,氛圍也是恍惚的,結局也是恍惚的。 然而,恍兮惚兮,其中有象惚兮恍兮,其中有意。 這篇小說寫得那麼的荒誕,以至在一些細節上,也沒有脫出這種早已設定的氛圍。 周至美為利璧迦出走的事煩心,正委屈著,不懂利璧迦為什麼要走。另外兩個早已心儀他的女性偏偏同時殺上門來,為他爭風吃醋,對駕起來。 書中寫道: 這情形真是蠻有趣的:金髮的女郎說國語,黑髮的女郎講英語,兩人都發音準確,無懈可擊,閉著眼睛,再也分不出她們誰是洋人誰是華人。 這該當是錯覺吧。迷亂的大都會生活不僅導致人神思恍惚,還頻頻使人產生錯覺。慢慢地,錯覺逐漸演成錯誤。 利璧迦的出走,無疑是對感覺良好的周至美的一個沉重的打擊,這是現實對錯覺的一種諷刺。 這是很有心理深度的一筆:利璧迦出走竟然是去讀書! 學校在紐西蘭,在南半球的一個國家,人民以牧羊為業,由兩個大島組成,非常寧靜安定。 都市就像一個巨大的假面舞會,喧鬧嘈雜,光怪陸離,即使面對面,誰又能識得出對方真相?真作假時假亦真,利壁邊受不了,所以她要逃逸。 她清醒了,周至美還生活在錯覺中。 或者,人有時需要錯覺欺騙自己? 錯覺中,利璧迦還會回來。 整個晚上,聽見有開啟大門,鎖匙叮叮噹當,門開處,正是利璧迦,人有點憔悴,但水靈靈的大眼睛,正似當年我第一次驚豔般動人,我抓緊她,她退後。 可在現實中,他不僅失去了舊愛,也失去了新歡。 周至美和鄧永超,是另一個故事,恍惚的成分仍然存在,但更多的是「歡也零星,悲也零星」。 開頭還算得上是帶著一絲美麗的錯覺,結局卻是人生如夢的愁雲慘霧。 他們在酒吧相識,周至美已半酣,看到她穿件黑色的衣裳,背影苗條,微側的臉,膚光如雪.不覺脫口而出叫起來:「利璧迦。」 他以為她是他的「逃妻」。 第二天才知道她是他工作上的拍檔。 一場緣分由此結下。 她的身份很神秘,這當然是亦舒有意為之,自始自終,這個故事都是「一夢均天只惘然」。 周至美對鄧永超什麼都不知道。甚至不知是男是女,卻通了好長時間的信。這又是一種荒誕。 他們的工作倒是實實在在的,在鞍山,為了自己的民族做事。 她愛她的土地,愛她的同胞。當有人問她:你是香港人還是本地人? 她馬上以一種溫柔的、肯定的語氣回答:「人,在任何地區、任何時間,永遠只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有知識的人,另一種是沒有知識的人。」 這是她和利璧迦最大的不同,雖然她們都是有獨立思想的人。 看在周至美的眼中,香港的她和鞍山的她,卻像人生般變幻無常,一刹那換一種風景。他倒底是不瞭解她。 一個人要瞭解一個人,應該是很難的吧?亦舒說,人心都是一個黑洞。 《紅樓夢》中,賈寶玉和林黛玉相知極深,但在愛的過程中,依然誤會重重。 周至美應該為此懊喪:他曾經愛過的人,都不被他真正認識。 最終她們都離他而去,他一個都留不住。 他也看書,但沒有生活情趣,所閱讀的也不過是科技報告。 而作為流體力學專家的鄧永超博士,看的是《紅樓夢》中之詩詞歌賦,《紅樓夢》中之神話傳奇,《紅樓夢》中之薄命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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