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亦舒傳奇 | 上頁 下頁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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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子君不是他的妻,在社會上曆煉得活色生香,人見人愛時,他居然敢說想回來和子君複婚。 這一下輪到手君不認識他了,真後悔當初怎麼會挑了這麼一個卑微的男人。 她不是一隻狗,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史涓生覺得她無能,立刻快快滾開;史涓生發現她有藥可救,又趕快爬回他身邊——但偏偏,潛意識中史涓生就是這樣想的。 多麼悲哀。不不不,於君到這時已很明白,她不必再回頭,這一仗打到最後,原來勝利者是她。 河東,河西,世事如棋。 出來外頭掙扎的一年來,子君已看盡了世上的男人。有自私的,有齷齪的,有善良的,有識趣的,有不同文不同種的,也有溫文大方得體的。 但是最值得咀嚼回味的是活生生的唐晶和子君本身。 「他媽的,你跟我比?你是誰我是誰?我在外頭苦幹十五年,你在家享福十五年,現在你想與我平身7」把「國罵」都使將出來的是唐晶。 「如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霄。」情意綿綿地在鬧市念詩的也是唐晶。 子君也不逞多讓。 聽到「離婚」一詞便驚慌失措得如墮下無底深淵,身體飄飄蕩蕩,三魂七魄晃晃悠悠,無主孤魂似的可憐巴巴的是子君。 自食其力,活出七彩,捏一串小泥人就唬得鬼佬一愣一愣的也是子君。 精彩是精彩了,不幸的是結局又落入老套子裡去了。 亦舒這邊廂在控訴「婚姻如黑社會,沒有加入的人總不知其可怕,一旦加入又不敢道出它可怕之處,故此內幕永不為外人所知。」 那邊廂卻又迫不及待地把唐晶、子君、包括子群都送進婚姻這個聳人聽聞的「黑社會」裡去。 《我的前半生》最讓人失望的是那結尾的一場「美麗的邂逅」。 邂逅是一份驚喜也是一份憂傷,是一份感動也是一份失落,是一份牽掛也是一份快樂。 萍水相逢,盡是他鄉客。不相識的人,不經意地邂逅,彼此相視微微一笑就已足夠。然後各奔東西,如飄萍各自流轉,經年之後再回首,心中自有一份莫名的感動。 遙想當年,詩人崔護在春遊時,邂逅一美麗女子,一見鍾情,但卻把愛埋藏在心底。翌年複往尋訪,只見亭台依舊,卻不見伊人。感慨之余便題詩於門上: 去年今日此門中, 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 桃花依舊笑春風。 遂成了一閡千古佳句,自唐代流傳至今。 這樣的邂逅,多麼讓人盪氣迴腸。 但是,子君和翟有道這麼一邂逅,等於撮合了一段不知禍福的緣分,令人深覺無味。 這樣的結局當然不會比在子君獨立生活得很好時要然而止,更有嫋嫋餘音的味道。 亦舒在此,考慮市場的需要比考慮作品的意蘊要多,這是毫無疑義的。讀者一向喜歡大團圓的結局。女主人公終於一伸冤屈,揚眉吐氣,且找到一個完美的如意郎君,多麼的振奮人心。 讀者喜歡這調調,作者就要跟著讀者的意願走。流行作品的基礎是在讀者的口味上。 這就是亦舒的子君和魯迅的子君另一種的不同吧? 【荒誕人生】 她走得那麼突然,像是驀然消失在空氣中,似科幻小說中那種踏進第四空間的人,咖啡還在冒煙,香煙吸剩一半,人忽然無影無蹤,永遠不再出現。 ——亦舒《曾經深愛過》 人生是荒誕的—— 卡夫卡說。 生命是一個幻覺—— 亦舒認為。 「勸君歌少息,人生亦如此」。 為了生存溫飽,為了功名利祿,人類何嘗不是在苦中煎熬,來的來,去的去,一代又一代,在周而復始他重演生命的悲劇? 自然,如宗白華那樣從美學的見解看世界,已是一種難得的達觀: 我生命的流 是琴弦上的音波 永遠地繞住了松間的秋是弦月 ——《生命的流》 絕代的天才 從人生的愁雲中 織成萬古詩歌 ——《詩人》 生命的河 是深藍色的夜流 映帶著幾點金色的星光 ——《生命的河》 詩情、樂韻、明月、星光,生機盎然,美麗空靈,對前程充滿新鮮的憧憬,對人生自我覺醒式的探索,錯愕而不困惑,憂鬱而不悲觀。 于亦舒來說,人間詩意的亮色在她作品的悲觀背景上是非常朦朧的。 王國維的《採桑子》,也許更堪表達她的無奈情懷: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連江點點薄。」 也許,東方有曹雪芹的《紅樓夢》,西方有加爾德隆的《人生如夢》,他們的鴻篇巨制使這一古老的人生詠歎成為人類生活的一個基本特徵。 人的存在是荒謬的,生命是一個幻覺,我們在《曾經深愛過》感受最深的就是這一點。 他們曾經深愛過,她還是他生命中的奇跡,但是,當有一天,在他工作結束回來後,她卻不告而別。 這是周至美和利璧迦的故事。 作品就是從尋找「逃妻」開始的。 荒誕的氣氛也是從一開始就有,並逐漸加濃。 從遙遠的鞍山回來,結縭八年的妻子應當在家的時間不在家,周至美竟然能安心熟睡。 第二天如期回公司上班。 其間他們那麼長時間沒有交流溝通,他竟然已習以為常。 當知道妻子已離家多天,工作也早辭了,他也不會到處去找,他還要到匹茲堡出差,工作要緊。因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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