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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1973年秋季,李必湖、尹華奇、羅孝和等在湖南省農科院 1.2畝試驗田裡,種下了袁隆平配製的種子,雖然只中耕一次,施肥一次,可收穫時,畝產高達505公斤。

  同年,湖南省農科院在這丘田附近,組織全國和省裡幾位勞模用5畝上等好地進行豐產競賽,精耕細作,偏水偏肥,各方面都給予了最優越的條件,5畝田,只有1畝畝產勉強超過500公斤。

  雜交稻優勢初露端倪。

  稻子打完了,打穀場上光溜溜的,袁隆平依舊在場邊漫步。他凝視著那一顆顆鑲嵌在棱角分明的稻殼裡的谷粒,如同欣賞樸素的民間印花圖案。打穀場上垛著的稻草,散發著一股股清香,那種清香味兒真是聞也聞不夠啊!

  此時此刻,他再一次憶起了鮑教授的那番意味深長的話語:

  「從事雜交水稻的研究,乃是洞悉生命的本質,推動生命的進程,是培植人類文明的事業,從事這樣的事業,乃是生命的價值所在。」

  因為在他看來,一切都沒有豐滿而碩大的稻穀更讓他感到欣慰,一切都沒有稻穀的清香更使他感到誘惑:

  這天夜間,他把他的小提琴帶到了打穀場上,他要縱情于他心愛的夜晚=他有演奏的經歷,他的演奏不是在燈光閃爍的舞臺上,而是身處廣袤的原野,面對滾滾無垠的金色稻穀,面對那熟悉的或是陌生的「泥腿子」。他以為,只有這樣,才會強烈地感悟到那觸及靈魂的音樂;他以為,他的音樂應屬￿「泥腿子」,屬￿他熱戀著的有生命的稻穀。

  袁隆平喜愛巴赫的作品,以為它充滿激情,充滿溫柔,充滿著生命的哀傷與歡樂。在這廣袤的原野上,在這有生命的千重稻浪問,巴赫的音樂總是有力地回旋。他以為巴赫的音樂是對生命的詮釋,因為它所表現的是綿延不絕的愛和恨、喜和憂、希望和絕望。總之,他以為巴赫的音樂是他走向成功的伴侶。

  1973年10月,袁隆平赴蘇州參加了中國農業科學院在這裡召開的水稻科研會議。在這次會議上,袁隆平宣讀了他的又一篇論文《利用「野敗」選育「三系」的進展》,他向來自全國各地的農業科學家正式宣告我國秈型雜交稻「三系」配套成功!

  袁隆平在宣讀完他的論文後,針對美國經濟學家布朗的質疑,意味深長地講了下面一段話:

  「我們是炎黃子孫,我們為之自豪。我們不曾卑微,因為在人類長長的生命鏈條中,我們承前啟後,正在從無限走向無限;

  「我們也不曾驕傲,因為人類創造輝煌歷史的長河中,我們未來的路依舊很長很長……」

  袁隆平的論文及其談話,在這次會議上引起了極大的震動。

  在蘇州,他忙中偷閒,參觀了蘇州著名景點滄浪亭。

  滄浪亭的創建人是宋朝大文學家蘇舜欽。蘇舜欽祖籍四川中江縣。他為官遭貶後,在友人的幫助下漫遊蘇州,營建了這座可居、可游、可觀、可賞的滄浪亭。蘇舜欽在滄浪亭寫下了下面的詩句:

  滄浪之水清兮,可濯吾纓;
  滄浪之水濁兮,可濯吾足!

  袁隆平讀著蘇舜欽的詩文,他以為這正是自己所企盼的一種精神境界。蘇舜欽追求一種超脫塵世,忘卻功名利祿,回歸自然,做一個大徹大悟的智者的境界。蘇舜欽在《滄浪靜吟》一詩中這樣寫道:

  獨繞虛亭步石虹,
  靜中情味世無雙。
  山蟬帶響穿疏戶,
  野蔓盤青入破窗。
  二子逢時猶餓死,
  三閭遭逐便沉江。
  我今飽食高眠外,
  惟恨醇醪不滿缸。

  蘇舜欽的「惟恨醇醪不滿缸」的愛民情懷,在袁隆平的身上得到了昇華。袁隆平為了更多的人擺脫饑餓,為了這個世界不再有「餓殍」,他幾十年如一日地奮戰在雜交水稻研究的第一線。

  在滄浪亭石柱上鐫刻著這樣一副對聯:

  清風明月本無價,
  近水遠山皆有情。

  這幅對聯與袁隆平熱愛自然、崇尚自然的品格恰好合拍。他以為,這是古人為後人留下的一筆無價的精神財富。

  袁隆平以為,蘇舜欽從「滄浪之水」得到了靈感,為後人留下了不朽的詩篇;他自己則是從稻田中得到靈感,從而為後人留下他所研製的雜交水稻。為此,他回長沙以後,寫了一張紙條掛在自己的書櫥上。

  靈感在科學研究中與在藝術創造中一樣,
  具有幾乎同等的重要作用。

  袁隆平從在稻田中發現水稻的雜交優勢,到尋覓「野敗」,都表現出一種思維上的突破性,袁隆平稱之為「靈感」。

  袁隆平憑著他所特有的「靈感」,於1974年育成了強優組合「南優2號」,並于當年試種成功。

  【第十七章 雜交水稻的希望之光】

  1974年春天,袁隆平將自己育成的我國第一個強優勢組合 「南優2號」雜交稻種子,拿到安江農校去試種。

  他在安江農校任教整整20年,安江的許多山梁溝壑都留下了他的足跡。安江農校是他年輕時灑過汗水,付出過艱辛的地方,在這裡度過的日日夜夜常常在他心頭纏繞。他成名之後,依舊不顧路途遙遠,翻山越嶺,返回故地,為安江農校的學生講課,指導安江農校的教師和學生進行雜交水稻的研究。

  他把安江農校當做自己的又一故里。他每次回歸故里,總覺得那樣溫馨,那樣親切。當然,他沒有做官,所以不是榮歸故里;他並不富有,所以也不是衣錦還鄉。但是,這裡有他的親朋好友,有他心愛的鄧哲,他的事業從這裡起步,自己的五一、五二、五三都是在這裡出生,在這裡長大,他對這裡懷有一種深深的親切感。

  自他調離安江農校並開始南繁以後,他與鄧哲總是在相思、等待中苦苦地煎熬著。每當他思念鄧哲時,便寄出一張「天涯海角」的明信片,寥寥數語,報個平安,當然也帶幾筆趣聞。他的文字流暢生動,但卻惜墨如金。鄧哲總覺得剛開始讀信,便已經結束了,不免有些悵然若失。但她想到自己的丈夫是個大忙人,這已是很難得的了。

  20多年以來,他們的心總是相通的,他們相互依傍,相互祝福。在他備受屈辱的日子裡,他曾感到懷才不遇。鄧哲則以哲人的口吻告誡他:

  「你若真的懷才,就不會不遇;你有搞雜交水稻的抱負,就不會搞不成。」於是,他搞雜交水稻的勇氣陡增,信心更足。她為他構築了一個和諧的家,營造了一個安全堡壘,她使得他那顆疲憊的心逐漸輕鬆。他以為他們夫婦是天下最投緣的。

  往日,為了事業,他不得不離開安江農校鄧哲為他經營的這個溫馨的家;今天,為了事業,他又回到了這個備感親切的家。

  他喜歡吃花生,鄧哲準備了上等的白生生的花生招待他。

  他每逢勞動歸來,見有白生生的鮮花生,餓不餓總要剝幾個。他最喜歡鮮花生那種清新的、鮮嫩的、略帶泥土氣息的味兒。他對鄧哲說:

  「這些鮮花生好像攜帶著一種負離子吧?不然為什麼這樣好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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