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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在海南島南繁的歲月,是袁隆平最為自由自在的歲月。海南有密林,有蒿草,有碧水,有長長的海岸,人們可以自由自在地走來走去。走進密林,松鼠不時地奔竄著,這些小精靈,吱吱地叫著,獨來獨往,像是一個個不合群的淘氣孩子,它們在樹枝間攀援、跳躍。有一隻棕色大松鼠,眨著黑眼睛,抖動著狐形大尾巴,從樹幹上躥下來,走近袁隆平。袁隆平將早已準備好的自己捨不得吃的甜餅乾,放進手掌裡,任憑小松鼠把小嘴伸進他的掌心裡,搖著毛尾巴,吱吱地啃噬著。此時的袁隆平像是一個貪玩的孩子與淘氣的松鼠嬉戲,好不快樂。

  在海南南紅農場,與袁隆平時常相伴的有一隻小小的松鼠。每天早晨,那只松鼠站在小溪邊,在晨光下,伸出前爪來洗臉,梳理皮毛。兩顆黑豆粒般的眼珠,向著袁隆平一轉一轉的,有時沖他尖叫一聲,有時還把那條又長又粗的尾巴翹起來,豎得很高。幾乎每天早晨這只松鼠都與他有一次這樣美好的約會。他與這只松鼠朋友友好相處,心情極好。他覺得他與他的松鼠朋友原本都是大自然的寵兒。

  袁隆平熱愛生活,熱愛大自然,熱愛江川河流。他愛大海,他愛陽光下大海的灼熱與朦朧。他以為,大海如同魔幻大師,在不經意中,變幻莫測。站立在海岸上,藍天、白雲、陽光和碧海遙相輝映,天遙遙,海遙遙,心也遙遙。於是,他心中升騰著一種莫名的衝動,升騰著一種深深的期待與企盼。他自幼生長在長江岸邊,他在那裡學會了搏擊水浪。但是,他每每面對大海,便感到大海絕非江河可比。大海絕不會隨波逐流,她卻有自己的大起大落;大海絕不盛氣淩人,她也絕不小視平民百姓。無論平民百姓還是帝王將相,在大海面前都是絕對平等的。大海,是大自然的驕子。袁隆平是大自然的崇拜者,所以,他也是大海的崇拜者。

  一天勞作之餘,他帶著尹華奇、李必湖到大海裡去游泳,「浪裡白條」的綽號從青年時代又帶人壯年時代。在大海中游泳,他學會了看風浪,記暗流礁石。有時,他偏偏要帶著他的弟子選擇急流去衝浪,一番搏擊後,他和他的學生們累得張著口喘粗氣。在沙灘上,他和學生們相互追逐,真有一種回到學生時代的感覺。

  袁隆平每年在海南生活4個月,又都在冬季,因此,算起來,他在海南度過了近20個除夕之夜。

  除夕之夜,他們相聚在茅草屋裡,守著一個小茶爐,每人沖一杯清茶,天南地北地神侃。除夕之夜的油燈格外明亮,棉花做的燈芯上頂著一朵燈花,悠悠地跳動著,閃爍著,與小茶爐一道映紅了人們的面頰。大碗茶,炒花生、葵花子,各取所需,神侃到深夜……

  海南是雨的故鄉,雨在這裡變得那麼多情,那麼纏綿。袁隆平一旦閑下來思念鄧哲的時候,便坐在窗前聽雨,或看雨中的風景,常有無數遊人打著雨傘從小路上走過,像是朵朵睡蓮,盛開著,飄移著……

  他想到此時的鄧哲或者在雨中經營他們那塊菜地,或者在雨中購置一家人的柴米油鹽。當年他二人不足百元的工資,還要照顧兩家的老人,最簡單的生存,最簡單的滿足,就足夠鄧哲精打細算一番了。

  鄧哲一個人支撐著他們那個窮家,家務事繁重,加上無時不在思念著遠方的親人,她時常愣神,幹著活突然停下來,就像電影裡的定格。五一看出了媽媽的心思,乖巧地勸媽媽:

  「爸爸南繁去了,他很快就回家來看五一。」

  他點亮油燈,展開家書,她的音容笑貌就隱藏在字裡行間,霎時,她的牽掛,她的思念,她企盼的話語,越過千里迢迢的山和水,飛抵他寂寞的案頭。而他,由於一次次的失敗,不得不把歸期改了又改。

  就在這個寂靜的夜晚,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他們的新婚,確切地說是那個新婚的夜晚。他抓起她那柔軟如水的手,感到了幸福,感到了一生的快樂和依靠……

  有人問袁隆平:「你一年到頭忙得顧不上回家,把鄧哲留在黔陽,難道她不會感到孤單嗎?」

  「我想她是不會孤單的,同樣,我不回家也不感到孤單,因為我們倆的心是相通的,我們倆心裡想的都是雜交水稻。」

  他每當思念遠方的親人時,便走向海灘,去尋覓他的松鼠朋友。

  海天深邃湛藍,雲霞纖塵不染,陽光明媚燦爛。海岸上停泊著數不清的漁船,晴空下滿目的溫暖,全然不見隆冬季節蕭索的景象。

  袁隆平靜靜地佇立於濕潤潤的海岸上,腳下沒有衰草枯葦,沒有殘花敗絮,只有日復一日的潮漲潮落層層淤積的泥沙和貝殼。面對這片遼闊的海天,他感到自己對這裡有太多的祈求和太多的依託。他面對著天公地母,一遍遍地起誓承諾。精誠所至,這遼闊的海天以她的博大和寬容接納了他,並為他帶來了一片片綠油油的雄性不育材料。

  這一天,在海岸上,他的松鼠朋友沒有如期與他約會,他失望地回轉身來,漫步走向他們的試驗田。只見綠油油的秧苗,迎著海風翩翩起舞,迷人極了。仔細看去,忽然發現他的松鼠朋友正在他們的試驗田裡,沖他露出一張得意的笑臉。原來他的松鼠朋友還愛好打洞,它時而樹棲,時而穴居。這一天,它把洞穴打進了他們的試驗田裡,把他們辛辛苦苦經營的雄性不育秧苗拖進洞中,成了它的美味佳餚……

  這是既可笑又可氣的一幕啊!

  他們師生三人好不容易從劫後餘生的10株秧苗中,又選育了這些雄性不育株,滿懷希望地照料著這些「遺孤」,可是它們卻再一次遭受了不小的劫難……

  【第十三章 靈感再一次閃現】

  1969年冬季,袁隆平與尹華奇、李必湖來到了雲南省南部的元江縣。

  美麗的滇南一年四季都是春天。這裡的樹木常年都是綠的,在人們不知不覺中,新葉長出來了,老葉悄悄地離開了枝頭。一種花開了,另一種花又謝了,一年四季常有鮮花開放。

  滇南和海南島都是我國育種家的天堂。

  師生三人來到滇南以後,借住在元江縣農技站的一間無人居住的平房裡。租用農技站的水田,加代繁殖雄性不育系。

  這時,袁隆平將他們加代繁育的雄性不育材料命名為C、D兩個系統。無花粉型不育株命名為c系統,花粉敗育和退化型不育株命名為D系統。無疑,它們都是劫後餘生「遺孤」的後代,因加代繁殖,如今它們已成長為一個大家族了。

  師生三人來到元江以後,便夜以繼日地浸種催芽。他們把浸過的種子,按不同的家族系統分別裝進幾個小布袋裡懸掛起來,待其發芽。

  一開頭,師生三人在元江農技站的食堂就餐。因水土不服,加上這個食堂做的飯有些硬,菜也半生不熟的,袁隆平犯了腸炎,而且越來越重。繼續吃農技站的大鍋飯有困難,袁隆平便自己做飯炒菜。每頓飯他少不了一小盤花生米,而且邊做飯邊用手揀來一粒又一粒的花生米往嘴裡送。他說,這是邊吃邊做兩不誤,很節省時間。

  袁隆平的生存需要就這麼簡單。

  當地的傣族同胞聽說以後,給袁隆平送來一碗具有獨特風味的過橋米線,袁隆平非常喜歡吃。後來,一位傣族同胞乾脆把袁隆平他們請到家裡吃過橋米線,邊吃邊給他們講起了「過橋米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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