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藝海無涯——袁世海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
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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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郝老師加入了朱琴心先生的和勝社。郝老師已成為掛第五牌的中上層演員,除演了《取洛陽》、《鬧江州》等架子花臉為主的劇目外,又與朱琴心先生合演《戰宛城》、《陳圓圓》等戲,與馬連良、王鳳卿二位合演《群英會、借東鳳、華容道》。特別是與馬連良先生一起排演了《廣泰莊》、《渭水河》、《鴻門宴》、《取滎陽》、《罵王朗》、《斬鄭文》等深受觀眾歡迎的生淨對戲,為以後的生淨並牌打下了良好基礎。 與此同時,郝老師也加入梅蘭芳先生的承華社,兩邊趕包演出。早在梅先生初露頭角時,郝老師就曾與他一起搭同心社,在張寶昆(小生)主演的《白門樓》中,梅先生配演貂蟬,郝老師配演曹操。曹操召見貂蟬的一段表演,大受觀眾稱讚。結果,這出小生戲,倒給旦角、花臉唱了。有這樣的基礎,梅先生挑班後,便以每場戲三十元的優厚待遇聘請郝老師,一起演出了《法門寺》、《回荊州》、《長阪坡》及時裝戲《孽海波瀾》等劇。 馬連良先生離開朱琴心班社後,自己組班成立扶風社。郝老師考慮到花臉與旦角的合作劇目有限,而實踐已證明生淨對成具有廣闊的發展前途,為了藝術的發展,毅然捨棄承華社的優厚待遇,到扶風社與馬連良先生並牌合作。二位在藝術上如魚得水,各展其才,很快排出眾多的優質的生淨對戲:《青梅煮酒論英雄》、《除三害》、《夜審潘洪》、《捉放曹》、《十道本》、《要離刺慶忌》等等。郝老師的藝術進入鼎盛時期。 聽德元師兄(郝老師之子)介紹,當時舞臺上已放異采的梅蘭芳先生排演《西施》,曾以每場八十元的酬勞特約郝老師飾演吳王夫差。 郝老師的藝術已達鼎盛時期。這時扶風社約請了正在教我戲的吳彥街先生。我也得以看到他們的演出。雖因年幼,尚不太懂,可是,無意中的薰陶也對我起了作用。郝老師表演的與眾不同的曹操、浪子回頭的周處、歪臉醜陋的李七、奸陰受罰的王朗等各類人物,生動地印在我的腦海之中。一顆欽羨郝派藝術的良種,伴隨著觀眾歡迎郝老師的沸騰場面,播撒在我——一個將要邁進藝術大門的少年的心靈之中。 之後,郝老師加入慶勝社,與高慶奎先生合作。高先生唱、做、念俱是上乘,又善於創新。二位默契相配,因此,眾口稱讚的生淨合演劇目層出不窮。《馬陵道》、《鼎盛春秋》、《史可法》、《煤山恨》、《八義圖》、《贈綈袍》等都是此時佳作。又因班社內演員極為齊整,遂將當年馬、郝合演的單折戲,豐富為完整的大型劇目。如:《青梅煮酒論英雄》發展為從「許田射鹿」、「血帶詔」起至「斬車胄」止;原《除三害》只「路遇」一折,現增加「砸窯」、「告狀」等場次,發展為全本的《應天球》,全本《提放曹》連演《溫酒斬華雄》…… 郝老師還根據時代的發展要求,排演了《鄭子明打龍棚》、《魯智深大鬧桃花村》、《張飛醉打曹豹》、《黃一刀》、《荊軻傳》、《飛虎夢》(《牛皋招親》等以架子花臉為主的新劇目,改善了架子花臉劇目貧乏的現象。 郝老師與楊小樓先生的合作是貫徹始終的。最後幾年,二位又排出了《灞橋挑袍》、《康郎山》三四本、《連環套》、《野豬林》、《壇山谷》、《陵母伏劍》、《甘寧百騎劫魏營》等劇。也曾與程硯秋先生合演《紅拂傳》。 幾十年的舞臺實踐,郝老師成功地塑造了具有丞相、統帥風度,又奸詐多疑的奸雄曹操,敞胸露肚、好打抱不平的花和尚魯智深,喜洋洋洞房吟詩的福將牛皋,害人反害自己的須賈大夫,粗中有細、莽中有美的上將張飛,口講山西方言、有著濃厚勞動人民氣息的賣油郎鄭子明,騎馬飛馳的清王爺多鐸等等諸多發於內、形於外的鮮明的舞臺形象。它們象一朵朵嬌豔的奇葩,盛開於舞臺之上,芳香沁醉了萬千觀眾之心。 其中,猶以飾演曹操的劇目為最多。郝老師在多達近二十出劇目中,飾演了不同時期、不同境遇的曹操。他精讀《三國演義》,將曹操的臉譜譜式、服裝、臺詞,及唱、念、做的表演形式都給予大膽創新,取得了卓越的效果,被讚譽為「活孟德」。成為繼「活曹操」——架子花臉老前輩黃潤甫之後又一代充滿新意的「曹操」。 京劇中曹操的舞臺形象,是以小說《三國演義》為根據脫化而來的。他是一個圖謀漢室、多疑善詐的奸雄。郝老師認為曹尚有胸懷大志、善識人材、愛才至甚的一面。遂在採用表示奸鷙的水白臉的基礎上,略略放高前額,用幹煙子打畫有絨感的單眉,代替傳統的墨勾粗劍眉;下垂三角眼改畫平形細眼,又根據自己面部肌肉紋理的特點適當增加智慧紋。令人感到曹操面帶文氣,貌雖奸陰,又不過分兇惡。 曹操的服飾也做了相應的革新。原上翹的相紗翅,改為平翅,減少了「奸味」。原紫色絨繡的蟒,改為色彩鮮豔的平金線繡大紅蟒,再配上垂在胸前那口用頭髮所制,舒順平展的黑滿,丞相的磅礴氣魄油然而增。 曹操不得志時所穿的青素褶子、紅風帽不便改動,郝老師便在色彩上動腦筋。演《捉放曹》時,就改為寶藍褶子、紫風帽、紫箭衣。特別是內襯「小棕帽」的嘗試,使風帽在頭上被支撐而立,人物顯得挺拔、高大;再配以落落大方的上場臺步,令人對青年時期的曹操亦有不凡之感。 郝老師幼學銅錘,深敬金秀山先生的藝術。他刻苦琢磨金派唱腔,具備了雄厚的唱功基礎。自改演架子花臉以來,認識到,架子花臉用念白時所用的「橫」音、「炸」音,是造成其唱腔板式單調、音低、腔平的主要原因,因而大膽地創用「橫」音念、「順」音唱的表演方法。「順」音唱即是使用鼻腔共鳴音、亮音及他特有的一種腦後「憋」音來演唱銅錘式的高亢、激情的唱腔。這一創舉,彌補了架子花臉唱腔蒼勁有餘、激情不夠、力度不強的弱點,更好地襯托、體現了人物情感。 郝老師上演的所有劇目,無論是新編的、改編的、傳統的,凡他所飾演角色的唱腔均重新設計,改唱銅錘唱腔。就連《法門寺》中太監劉瑾僅有的四句唱,也都做了改動,更深刻地表現了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專權宦官專橫跋扈、目中無人的神態。 為曹操改動的唱腔和增多的唱段,更不勝枚舉了。 如《華容道》一折。赤壁之戰,曹操八十三萬人馬遭孫劉聯盟火攻之計,被燒得只剩十八騎殘兵敗將落荒而逃。這時他有一段總結自己兵敗經過的西皮導板、原板、轉流水板。經郝老師改動後,不僅提高了此段唱腔的音調、韻味,而且適當地揉進帶有哭音的演唱,與其啼笑皆非的神態緊密配合,真可謂聲情並茂,將曹操大敗後,悔、恨、悲、怨交織在一起的複雜心理揭示得淋漓盡致。 我們通常說:「花旦怕笑,花臉怕哭。」郝老師不但為《專諸別母》的專諸、《斬馬謖》的馬謖等人物創出了感人落淚的悲腔,而且在《捉放曹》一劇中豐富了曹操的悲腔。當曹操聽呂伯奢講,自己刺殺董卓未成,連累父親異鄉避難,不知去向而放聲痛哭時,原只是「聽說爹爹逃外鄉,不由孟德兩淚汪」兩句普通腔的散板。郝老師改成「聽罷言來淚汪汪,年邁爹爹逃外鄉。哭聲爹爹難得見,嚴親哪!(哭)只恐爹爹遭禍殃」四句。其中,「哭聲爹爹難得見,嚴親哪!」的兩句「哭頭」腔,感情深沉,別致,不僅較好地表達了曹操思父的心情,也為陳宮接唱贊曹為至孝孝子的唱段作了有力的鋪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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